出去爬山之后的三天,廖凝都没有看到墨云的影子,就连安迪都奇怪起来。
“家里怎么这个冷清?”小小的身子靠在沙发上,无聊的转台,叹口气说道。廖凝瞟了他一眼,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半晌,那头才有人接,里面传来墨云沙哑的声音。
“你怎么了,不舒服?”廖凝问着,声音里有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关心和担忧。
安迪机灵地凑过来,他已经猜到廖凝是打给谁的。
“可能是爬山的时候着凉了,头晕晕的,浑身无力。”墨云很可怜的说。
廖凝一皱眉,“去医院,要不然叫医生去家里!”
“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他有气无力的挂上电话。
随他便吧。这么大的人应该知道生病的时候怎么办?廖凝重新坐下来看电视,却有些心不在焉。听他的声音似乎很严重,不去医院能行吗?
“妈咪,你在担心廖叔叔?不如我们去看看,反正待着也没有意思!”安迪提议着。
看来这个小家伙已经有些接受墨云了。廖凝点点头,带着安迪去了。到了门口,她看到整栋楼的灯全都亮着,书房的窗户上映出熟悉的身影,有病的人还在工作?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廖凝拉着安迪按下门铃,内心的感情很复杂,离开五年的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这里装满了她的眼泪,欢笑,人生最值得回忆的事情都发生在这里。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好像就在昨天。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或许她不该来这里。
就在她想要掉头离开的时候,门开了。墨云苍白憔悴地脸出现在门后,在看见廖凝和安迪的那一瞬间,露出惊喜地笑容。
“你们来了!”他傻傻的堵在门口,也不知道让两个人进去。
安迪往里面探头探脑,显然是很好奇,墨云这才怔过神来,“快进来!快进来!你们终于回家了!”
“听说你生病,过来看看而已。”廖凝淡淡地说,“看到你没事,我们就不进去了。你早点休息吧!”说着扭身就要离开。
墨云急忙抓住她的手,“不要走,我很难受!”
“好烫!”廖凝惊呼起来,“你在发高烧!”她赶紧拉着墨云进屋里,又招呼安迪跟进来。
“吃药了吗?烧成这样为什么还工作?”廖凝的话里充满了责备地味道,“赶紧上床去躺着!”
墨云听了顺从的上了二楼,却进了书房,廖凝跟进去看到里面有张单人床。
“怎么住在这里?”她疑惑地问着。
“那间卧室五年前我就再也没睡过!”
廖凝一愣,眼睛望着窗外,“吃饭了吗?”
“没有!”他简单地回答。
“安迪,不要到处乱跑。”廖凝叮嘱安迪,下楼去厨房熬粥。
墨云看到安迪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忽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笑着说:“你在担心我?”
“妈咪让我不要乱跑!”安迪的回答让墨云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笑着说,“这里是你妈咪生活过的地方,要不要参观?”
“下次吧,你在生病!”安迪很懂事的说,“你可以躺着,我自己玩。”说着打开了电脑,挑了一个游戏玩起来。
墨云见了笑着躺下来,一直歪着头盯着安迪看,眼睛里满是慈爱和欣喜。虽然头痛欲裂,却因为廖凝母子的到来而变得美好。他晕的厉害,却不想闭上眼睛。
不一会,廖凝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和一碟小菜上来了。
“把粥喝掉,然后吃药睡觉。”
墨云听话的照着做,喝了热粥,出了一身的汗,感觉头清醒了一些。感冒已经三天,白天上班的时候勉强在支撑,一回到家就倒着起不来,没有胃口吃饭,嗜睡的厉害。又喝了药,然后盖上被子,不一会他就沉沉的睡着了。
廖凝打开书房的抽屉,体温计还是躺在老地方,拿出来塞到墨云的腋下。过一会拿出来,看过之后吓了一跳,竟然将近四十度了。
赶忙拧了一条冰手巾,放到墨云的额头上,隔一段时间再换另一面。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廖凝再一次给他量体温,幸好降下来了。
转头看看安迪,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廖凝只好抱着他去了卧室,推开门,里面干净的一尘不染,看来是经常打扫。一切还是老样子,物品的摆设还跟当年一模一样,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轻轻揭开被子,脱掉安迪的衣服,把他放进去。廖凝却睡意全无,屋子里每一个角落,她都细细的看过。从卧室到厨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往事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还是一样的沙发,还是一样的茶几,就连她最喜欢用的杯子都静静地放在上面,可是心情早已经不一样了。
她从来没想过要重新回到这个家,更没想到会是因为墨云生病而回来。她知道自己还爱着墨云,这份爱早已经刻骨铭心。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再和墨云生活在一起,她们之间有着太多的阻隔,无法跨越!
楼上似乎传来咳嗽声打断了廖凝的回忆。她轻轻走上去,推开书房的门,看到墨云正使劲咳嗽,脸涨得通红。
她急忙倒了一杯水,“喝一口!”
墨云坐起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深情地凝望着她说:“凝儿,你还爱我对不对?我有病,你这样关心,担忧,我很感动!”
“咱们毕竟是夫妻一场,还有安迪存在,我不会狠心到置之不理!”廖凝抽出手淡然地说着。
墨云脸上一阵失望,随着廖凝把手拿开,心也变得空虚。水杯“当”一声掉在床上,水洒了出来。
廖凝急忙捡起杯子,看到被子湿了一大块,下意识地问:“被子放在哪里?”
“自从你走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他别有深意地说。
廖凝别过脸去,快速走进旁边的卧室,打开衣橱,下面整齐的码着各色蚕丝被。抽出一条回到书房,放到床上,眼睛不看墨云,只是轻声说:“咳嗽是有炎症的表现,必须得吃消炎药了。”说着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消炎药。
“你都记得!”墨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让她后背顿时一僵。
转过身,脸上是一片平静,重新倒了一杯水和药一起递过去,“把药吃了!”
“吃药做什么?我恨不得这病永远不要好,这样才能得到你的关心!”墨云赌气的说着,“我等了五年,盼了五年,痛了五年,终于挨到你回来了。一腔热血却被冷淡地冰冻,你知道自己有多绝情吗?你在用刀子剜我的心,它已经血淋淋,你看不到吗?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拥入怀中,甚至连一句连言密语都没有。看不见你煎熬,见到你更煎熬,你让我怎么办?”
他有些激动,伸手攥住廖凝的胳膊,“我也不想总是这样逼你!可是心让我这样做,你要我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生病也好,死了也罢,只要你能在我身边!五年前,命运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现在它又把你送回来,我再不放手!”
“你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虽然现在很痛苦,很煎熬,可是心里是踏实地,坦荡的!每天很轻松的活着,看着安迪一天天长大,心里除了欣喜还是欣喜。我不要背上重重地负担,我不要活在往事的阴霾当中,你明白吗?”廖凝挣脱着,皱着眉头痛苦的说着。
“忘了就好!不能忘记吗?”他迫不及待地说着。
廖凝苦笑着回答:“能忘记就不会这样痛苦?灵儿会消失吗?簌簌会消失吗?墨雷会消失吗?每一个人的存在都在时刻提醒我们,那些事情真实的发生着。就这样好了,能见面,能聊天,能相互关心,我们不要太贪心!”
墨云听了沮丧的松开手,脸上出现绝望的神情。廖凝说得对,当年发生的事情已经深深烙在众人的心上,注定一辈子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根本就无法走出那个噩梦!一切的挣扎都是自欺欺人,他们打了个死结!
任凭廖凝扶着躺下,他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伤痛。他轻轻一挥手,几十亿的资金调动不在话下;他一跺脚,半个金融市场也要晃上几晃。现在却如此的无力,他想要改变现状却不知从何做起,一肚子愤怒,不知道该恨谁!只能在心里憋着,任凭它滚成球,充满气,在心里爆炸,五脏六腑都彻骨的疼痛!
廖凝把药送到他嘴边,他机械地吃下,然后无力的闭上眼睛。伸手把被子盖好,廖凝关上灯,轻轻走了出去。她靠在走廊的墙上,眼睛热热的。墨云的话深深撞击了她的心,她同样在经受着和他一样的煎熬,可是除了忍住还能怎么办?五年的时间让她可以回到这个充满伤痛的城市,她相信,再有五年的时间,他们会从容的面对这一切。时间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良药!
她轻轻走进卧室,看到安迪踹了被子,急忙都过去帮他盖好。温柔的抚摸安迪天使般的脸,心里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她拥有了安迪,老天爷已经待她不薄,即便失去了全世界,她也满足!
廖凝搂着安迪的脖子躺在他旁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慢慢闭上眼睛。一觉睡到天亮,安迪翻身吵醒了她。轻轻起床,到书房看墨云。只见他脸色通红,眉头紧皱,神情十分痛苦,额头上分明布满了汗珠,可身子却在不停地哆嗦。
他在发烧!廖凝赶忙上前摸他的额头,烫的吓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廖凝责怪自己太粗心,大声招呼墨云的名字,只得到他几声轻哼。
“妈咪!”廖凝一抬头,看到安迪站在门口,一脸的担忧还有一丝害怕。
“乖,没事!妈咪现在就送爸爸去医院!”廖凝安慰着他,然后飞快的打电话,叫来了一辆救护车,然后又打电话给Joss,让他把安迪带走。
Joss很快就到了,等到救护车拉走墨云,这才把安迪带走。廖凝跟去了医院,想要通知刘亚兰又怕吓到她。
墨云是感冒引起的发高烧,幸好没有烧成肺炎,挂上盐水人就稳当了下来。廖凝小心的在一旁护理他,看着他渐渐退烧,心里放心了很多。
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急忙走出病房,竟然是刘亚兰打来的。一大早有什么急事吗?她赶忙按下接听键。
“云儿在哪个医院?”
听到刘亚兰焦急的声音,廖凝一愣,随即说:“在中心医院的临时病房里,您不要着急,只是重感冒而已!”
除了她还有谁知道墨云生病?这个电话只能是安迪打得,这个小家伙!廖凝回到病房,看到墨云已经醒了,正在起身准备坐起来。她急忙拿起枕头放在他身后,扶他靠在上面。
“躺着不舒服?”她轻声问着。
墨云皱着眉头说:“来医院做什么,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把你手机给我!”
廖凝疑惑的把手中的电话递过去,看到他拨通,在电话里讲工作,语气严肃不容反驳,是她所陌生的。
看着他没完没了的谈公事,廖凝有些皱眉,伸手夺回手机,按掉电话直接关机。
“你在生病,把工作丢在一边!”她说着。
墨云听了叹口气说:“我的病在心里,只是拼命地工作才能暂时止痛!”
廖凝一阵泫然,主动拉起他的手,眼里含着泪水,“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不是你自己的!”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我宁愿抛弃着充满罪过的肉体。永远的拉着你的手,放下一切的恩怨,幸福的在一起!”墨云深沉地说着,痴痴地看着廖凝。
两个人就这样久久的凝望,浑然不知道身后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爸爸。”一个怯生生地声音把两个人拽回了现实的世界。廖凝急忙缩回手,扭头看到刘亚兰和灵儿、簌簌、墨雷就站在门口。
她赶忙站起来,有些讪讪的,心里竟然觉得有些愧疚,不敢看簌簌和灵儿的眼睛。
“你们怎么来了?”墨云轻声说着。
簌簌跑到床前,扑到墨云身上,柔柔的说:“爸爸,听说你病了。生病要听医生的话,这样才能很快好。”
“簌簌,不要趴在爸爸身上。”墨雷说着,然后抱起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刘亚兰心疼的说:“怎么生病也不和家里说一声?你可是不轻易住院的孩子,可见病的有多重!这下下去可不得了,出院就搬到我们那里同住,也好有个照应。”
“不!我要留在那间房子里,那才是我的家啊!”墨云固执的说。
灵儿眼神一闪,瞥了一眼廖凝欲言又止。廖凝见有人照顾墨云,就找个理由离开了。墨云盯着她的背影久久收不回眼神,里面充满了无奈和哀伤。看得屋子里的人都跟着伤神,灵儿更是满脸的悔恨。
她悄悄出了房间,拨通了廖凝的电话,“你还没走远吧?我们在医院前面的咖啡厅见,我想和你谈谈!”
墨雷走出来,轻声问着:“你怪怪的,有事吗?”
“看好簌簌,一定不要让她乱跑!千万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答应我!”灵儿千叮咛万嘱咐的说着。
墨雷点点头,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没事。我要出去一下,簌簌就交给你了!”灵儿又嘱咐了一下,然后匆匆出去了。
出了医院的大门,顺着路边一直往前走,那个咖啡厅就在不远处。她决定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如果要有人下地狱,她希望只有她自己!
目的地就在眼前,廖凝的车停在门口,正从车上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传来了路人的尖叫声,还不等她回头,一辆车迅速的撞过来。剧烈的撞击把灵儿整个人掀到空中,狠狠跌落下来。那辆车竟然快速的倒回来,又从她身上碾过,然后扬长而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发生在一两分钟的时间里,快得让廖凝来不及反应!灵儿躺在地上,一大摊血在地上慢慢摊开,有人尖叫,有人已经开始报警。廖凝往前凑了一步,双腿打颤,眼泪在脸上横流,大脑一片空白,看到灵儿脸的那一瞬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