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楼顶平台边缘,等待午夜到来。
姬玄漓低头望着脚下繁华街景,喧闹声仿佛隔着一层真空罩,无法清晰传达到鼓膜。抬头可见一栋栋高楼,一盏盏灯光,不知是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不属于自己。
湿润的夏风吹过,隐隐约约宛若女子细声抽泣。
不知何时风停了,抽泣声却渐渐大了起来,姬玄漓突然感到不对劲,她僵硬着脖子,眼角余光瞟到一抹暗红色的影子。
“夜半、高楼、红衣、女子哭泣?”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夜半红衣女鬼的传说,还有无数电影里看过怖满鲜血的凄惨面孔。惊恐中,姬玄漓一步一步挪向出口,心里默念:“看不到我……”
可是抽泣声就在出口方向。
那一袭暗红色的身影渐渐清晰,是一个长发飞舞,身材纤细,不断抖动的背影,仿佛风再大一点就会被吹向100米以下人声鼎沸的商业街。
眼看着出口越来越近。
突然发现四周寂静的可怕,抽泣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定睛一看,暗红色背影张开双臂,踮起脚尖像是要纵身跃下。“什么?女鬼也跳楼?”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战胜了恐惧。
“不要啊”,顾不得那么多,她一个猛扑左手一把薅住暗红色长裙,右手一个反剪捏住对方纤细的手臂,两人一起滚落在平台下方的水泥地上。
姬玄漓半眯着双眼,不敢直视“女鬼”的脸,快速说,“偶然经过,莫怪莫怪。”却从眼缝中看到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虽然布满泪痕却一点不恐怖。
“你不是鬼啊?”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对方明显愣神,“我,我,我当然不是鬼。”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你大半夜的站楼顶哭什么。”姬玄漓不悦地嘟囔着。“好好的十八岁生日,差点被你吓死。”
“呜呜呜,”对方又开始抽泣起来,“我,我不想活了。”
“哎哎哎,你先别哭,有事好商量。”姬玄漓安慰道,既然不是女鬼,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询问下才知道,这位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名叫岱薇。本来准备和相恋六年的男友结婚,却在婚房意外碰到了男友和一个女子鸳鸯戏水。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正想质问,男友却摆出一副轻蔑的神情说:“还没到打扫卫生的时间,你先出去。”
“你就听话地出来了?”姬玄漓气愤不已,攥紧拳头。
“太突然了,我没反应过来。”岱薇低声抽泣,哽咽着道,“他说我是他家保姆,还说我一直阴魂不散的勾引他。”
“也太过分了,不过你也不至于为了这种渣男想不开吧。”
“我不甘心啊,为了他的事业我付出了一切。”
原来岱薇在七年前一次旅行中偶遇高大帅气的蒋振,蒋振心事重重的忧郁样子引起了岱薇的好奇心,再加上热带小岛炙热的阳光、清澈的海水,没过多久两人便确定了关系。
后来岱薇耗尽心血帮助蒋振顺利解决了他经营的玉石公司的难题,又再接下来的六年中不断在工作生活中照顾着对方。现在才发现就是一场笑话。
“渣男!”姬玄漓一声怒吼响彻天空。
“那个女人我见过几次,她叫安凝,是安氏集团的董事长千金。”岱薇目光呆滞,“我知道安氏集团最近在向他的企业注资,但没想到原因竟是这样。”
她平淡的语调突然变的愤怒起来,“最过分的是,他约我出来道歉。却居然给我下药,把我送到一个糟老头子的床上。还好我在最后关头逃出来。却在之后发现他到处散播我的不雅照片。”
姬玄漓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呵斥到:“那你就想这么一死了之吗?你以为你死了能惩罚谁?你死了渣男才不会伤心。”
“我恨他,”岱薇语气带有绝望的疯狂,“听说穿红衣跳楼会变成厉鬼,我,我……”
“你打算变成鬼也不放过他?可是你心里也清楚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什么都不会发生。”姬玄漓挥舞着胖胖的胳膊,突然压低声音问,“你想复仇吗?”
“复仇?”本来被死志充斥的双眼渐渐有了神采,却突然耷拉下脑袋,长发遮住惨白的小脸。“我没有任何办法。”
姬玄漓嘿嘿一笑,“我帮你想办法。”
“真的吗?”岱薇扬起头,昏暗中看着姬玄漓圆圆的的脸,虽然看不清表情,却莫名觉得可信。“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愿意帮我。
“谢字不用提,报酬先谈妥。打渣男,斗小三,收费合理,见效快,不爽退钱。”话说完姬玄漓心下悄悄咂摸着刚才捏到的红色真丝连衣裙,款式质感一看就不便宜。“有钱人啊,赚了赚了。”
她清了清嗓子,立正站好,肉乎乎的双手递出一张淡绿色明信片,“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我也不是趁人之危之人,您回家思量思量,若是这生意妥当,您信了我,便把这寻死的念头熄了,明儿上午十点我在这个地址等您。”说罢便大步走向了平台出口。
姬玄漓内心还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岱薇是否真的能听进去话,放下执念,为自己寻一条出路。更重要的是,如果再赚不到钱,很可能她就得灰溜溜的回到孤儿院,接受院长提供的职位了。
还说什么出人头地,理想抱负,一切都是虚妄,唯有兜里薄薄的那几张纸钞,才是真正的救赎。
“咯噔,咯噔,咯噔,”她脚夹人字拖,悠悠闲闲地走过一条铺满老旧石板的偏僻小巷。
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脚步顿住,慢慢转头,只见昏暗的街灯在墙上映出一副扭曲的身影,四肢着地,缓缓地接近。
姬玄漓欲哭无泪,“又来,这次不会是真的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