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裳早早便被请来景和院。
昨日平安身体已无大碍,他天天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拉着季羡辞的手,询问自己母亲的去向。季羡辞对此很是头疼,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请来季云裳,让她想办法。
季云裳不知如何告诉平安真相,只得写信询问申强。
申强听闻平安病好,表示自己膝下无子,主动收养平安,把平安当做自己的侄子。
季云裳认为这样做极好,季府虽不差这一口饭吃,但对于平安来说还是故乡生活更舒适。斟酌许久,季云裳将唐寡妇的事情一一告知了平安。
平安被唐寡妇教育得极好,听完季云裳的描述并没有大声哭闹,只是手抱双膝,把头埋在里面,沉默不语。
“姐姐,我觉得娘是英雄!我娘才不像庄子那些坏叔叔说的那样,是见不得光的人!”平安声音有些哽咽,裤子上也隐约看到一些泪水打湿的痕迹。
“我也愿意跟着申强叔叔生活!我要让娘在天之灵看见,平安活得很好!”平安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无泪光,声音满满都是坚定。
季云裳欣慰地摸了摸平安的脑袋,温声哄道:“姐姐送你回知正庄好不好。”
平安乖巧地点点头,任由绮罗把自己抱在怀里。
一是担心平安年纪小,一人独自坐车会害怕,二是担心浣衣处那位不老实,偷偷摸摸做一些报复性小动作。
此行路上平安不习惯坐车,昏昏沉沉躺在绮罗的怀里,其余人一路闲聊。
“说来也是缘分,那日母亲剩下的药正好解了燃眉之急。”季云裳想起初见唐寡妇和平安的时候,“若是没有这点药,我真不知道拿什么打动唐寡妇。”
当时的唐寡妇像浑身立刺的刺猬,拒绝季云裳的示好。
“姑娘所言极是,王大夫说真是碰巧,药方里面的一味药刚好可以缓解平安的病情,让平安撑到王大夫看诊。”绮罗轻轻拍了拍熟睡的平安,看向平安的目光充满温暖,“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哄我弟弟睡觉的,他真像我弟弟小时候。”
季云裳看向窗外,思绪却飘向远方。
她有了管家权之后,更方便查母亲药方被暗中更改的原因却一直没有线索。
采买的嬷嬷在府中登记的账目并没有“附子”一项。
小厮送药时也从未有与他人接触,直接送到景明院里煎药的小丫鬟手里。
小丫鬟按照要求煎药,结束后便交给李妈妈。
李妈妈虽是嘴快了些,但也是最忠心的,未有任何异常。
季云裳思来想去,想不到到底是哪一点出了问题,只得提醒母亲假装喝下,每日早晨和黄昏来景明院借着请安喂秦方好喝药。
想着想着,季云裳居然有些恍惚,张嘴喃喃道:“到底是谁?”
季忘忧骑车马听到了季云裳的低喃,猜测季云裳心中所想,回答季云裳的疑问:“是府医。”
季云裳打了个激灵,申强来府那次自己让季忘忧请府医,季忘忧却找来了王大夫,这一点一直让她困惑。
季忘忧连忙解释:“那日看到苏姨娘带着小女孩去府医那了,也有提到夫人的药。”
接着,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季云裳听完,顿时恍然大悟!
她只想着府里的佣人会被苏姨娘收买,却忘了府医这样非佣人也非主子的特殊存在。
如果早在小厮拿的药包那就已经有过量附子,也就不用再冒着风险收买小厮和丫鬟了。
季云裳暗骂自己思虑不周,居然遗漏了这样的人物。
不过好在老天站在她这一边,让季忘忧看到了这一切。
“前段时间实在太忙了,都没抽出时间告知姑娘,小的知错,请姑娘责罚。”季忘忧主动请罪。
此时正好到了知正庄,季忘忧下马将马栓好,站在一旁。
不知为何,季云裳觉得季忘忧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与之前听到的不太一样。
季云裳在绮罗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余光正好瞥见了远处的季忘忧。
只见那季忘忧身姿挺拔站在白马旁,眼看向远处的山林,季云裳一时间看得有些愣神,差点没站稳滑了一跤。
这还是那个捡回来的小乞丐吗?
怎么变化这么大!
短短一个月,身高高了不少,身材也看起来更孔武有力了,与最初的小乞丐判若两人,有一种江湖侠客的意味。
“忘忧!过来!”绮罗看见远处的稻草人,心中灵光乍现,“刚刚你说要责罚,可姑娘没想好罚什么,要不我出个主意!”
季云裳没有异议,笑着看绮罗出歪主意。
“罚你今年给我们堆个雪人!”
绮罗指了指远处田里的草人,补充道:“往年姑娘与我一起,从没推过这么大的雪人,今年有我们的‘大力士’帮忙,肯定能堆出一个超大的!”
季云裳轻弹了一下绮罗的脑门:“知而不报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轻易惩罚了?你惯会惯着他!”
绮罗假装吃痛:“姑娘,奴婢这不是知道你肯定舍不得罚他嘛!”
季云裳若有所思:“雪人难度太低了,传闻有技艺高超的雕刻师傅可以用冰雕刻任意物品,我也想要一个冰人!”
季云裳没有想到,自己今日随意说说的责罚会被人牢记于心,变成明日突如其来的惊喜。
“主家!”申强匆匆赶来,“哎呀,主家大驾光临,小的来迟了,恕罪恕罪!里面请,里面请!”
抬眼看见被绮罗牵着的平安,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说道:“来咯平安,给叔叔抱,让姐姐休息一会。”
季云裳看见头发梳理整齐,衣着简洁质朴,周身气息干净清爽的申强有些欣慰,大事果然能够让人成长。
这与那日闯入她看账房间的哪里是同一个人!
走进屋内,申大娘拿出一块糖,将平安哄走,申强一行人坐下开始说事。
“今日除了送平安回来以外,我还想看一下你们庄子的情况。毕竟你也没有管事经验,前任庄主却没有什么示范作用,最开始上手总是要困难一些的。我虽然年纪尚轻,但也从与外祖母学习过管家之法,想必与庄子上管家是有相通之处的。”季云裳喝了一口热茶,翻看了申强这些天做的记录。
虽然申强看上去自信了不少,人也光亮了起来,但眼底的青黑也不能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