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看着一片废墟的云吟阁,眉头微皱,轻声道:“张老哥,你觉不觉得这场火起来的很蹊跷?”
“你也这么觉得?”张伦歪过头,看着陈宁。
“我开始赶过来的时候,火势刚起没多久。如果是意外走水,一般都是先从一处烧起,然而这云吟阁却是四处起火,朝中间烧。”
“你看地上焦黑,外面的建筑全烧掉了,中间却还剩残留的木梁。”陈宁指着云吟阁废墟,淡然道:“怕是有人故意纵火,意欲点燃整个平康坊。”
张伦正色道:“陈宁兄弟,这结论可不敢随便下。故意纵火的罪名可是等同于谋逆,要株连全家的!在咱们没找到实质证据前,切不要声张,免得吏部觉得你我有推卸责任的嫌疑。”
陈宁冷哼一声,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但凡动手就有痕迹。敢在我头上动土,我一定会抓出来这只老鼠。”
“那你千万小心,别抓出来一只老虎。”张伦拍了拍陈宁的肩膀,略显疲惫的说道:“我先回去了,陈宁兄弟,这里便交给你了。”
陈宁点点头,与他告别。
显然,张伦不想参与进这场失火案中。
故意纵火的痕迹很明显,张伦绝对看出来了。但他不仅不说,还要提醒陈宁小心。
原因就是,敢在皇城纵火的,十有八九是权贵世家的手笔。
联想到天子刚登基两年,太上皇的旧臣还在把控朝堂,新旧两股势力争斗激烈,搞不好这就是那群老臣的主意。
皇室父子争权,谁敢掺和进去?
但陈宁就是要查个清楚!
他作为平康坊巡查队队正,有责任查明案情,并且秉公执法。
查案,很容易!
陈宁直接吩咐队副孙大贵和郑冲,带两队士卒,分两头进行。
孙大贵聪慧机灵,去盘问云吟阁的老鸨和歌女、仆役,近几日有没有行色可疑的生面孔进出云吟阁。
寻常的盘问肯定很难问出什么。
陈宁命孙大贵将全部人员强制押到巡查队大院,像犯人似的连夜审问。每个人都必须回忆起近几日见过的人、去过的地方和发生的事,全程笔吏记录。
若没有可用的消息,所有人都不能休息。
而郑冲这一头,则是尽快收敛那些烧死的遗骸,然后将今晚失踪的人口统计出来,通知家属来认尸。
同时,今晚光顾云吟阁的客人也全部筛查了一遍,让他们互相辨认,同行的朋友是否健在。
这种大范围的强制性审问,在唐代,巡查队的士卒是有权这么做的。
经过三天三夜的审问,终于有一个歌女回忆起一个有用的消息:她曾在陪一位顾客时,听到那人口出狂言,说陈队正敢开罪鄅国公,绝对会抄家灭族。而那名顾客,近几日频繁出入云吟阁。
拔出萝卜带出泥,很快锁定了四人,穿着打扮和举止十分相似,应该是经常生活在一起的,都在这几日频繁来往云吟阁。
郑冲那边,在家属亲友认领了所有烧死的遗骸后,发现多了四具尸骨。
很明显,这四具尸骨就是那四名相似的生面孔,很有可能就是放火者。
但是,因为尸体被严重烧毁,只剩一副骷髅架了。
难以辨别身份。
陈宁怀疑是鄅国公张亮的手笔,但没有证据,只凭一个歌女的话,是没法定罪国公爷的。
何况,陈宁也不相信张亮会这么蠢,为了针对他胆敢火烧平康坊。
最终,他只能将火情和对纵火案的分析与审查记录,如实上交刑部。同时,陈宁留了个心眼,派了两名便衣士卒,时刻监视着鄅国公府的动态。
而这时,吏部对平康坊巡查队这次火情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
陈宁等巡查队士卒,不够重视坊内防火意识,致使出现灾情,危急东区。念在救火有功,处罚减轻,集体罚俸五个月,责令平康坊巡查队加强消防巡查三个月。
齐国公府。
长孙无忌身为礼部尚书,今天刚批示了对平康坊巡查队的失职处罚。
上次被打,长孙无忌的屁股还隐隐作痛呢,他原想借此机会将那名队正陈宁流放岭南。但想到妹妹长孙皇后的提醒,以及其子长孙冲在长安县衙时带回的消息,他知道暂时不能动陈宁。
皇帝,在保陈宁!
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被一个九品士卒打了板子,冒犯了天子威严,居然还要庇护对方?
难道这是皇帝心胸宽广的表现吗?
长孙无忌原本还担心,皇帝留下陈宁这个行事强硬、铁公无私的莽夫,是想让他做整治西市的刀。
但这么久了都没动静,或许是他想多了。
“国公爷,西市天工坊的长孙幽来了。”
老管家站在书房外,恭声说道。
“哦,让他进来吧。”
长孙无忌眼前一亮,立即说道。
经过调查,灭掉平康坊大火的神奇水车是从西市拉回来的,很有可能就是天工坊制作的,因为他得找天工坊的负责人长孙幽询问清楚。
“长孙幽,见过家主。”
不多时,长孙幽进屋,恭敬的对长孙无忌行礼道。
按辈分,他得唤长孙无忌一声四叔,不过他可不敢放肆。
“嗯。”长孙无忌微微颔首:“扑灭云吟阁火情的那辆水车,是天工坊做的吗?”
长孙幽连忙答道:“是平康坊巡查队陈队正,在一个多月前交给我们图纸,让天工坊制作的,没想到就派上了用场……”
“什么?”长孙无忌诧然:“你是说,是陈宁提供的图纸?这水车不是坊内的工匠研制的?”
也是,天工坊每次有什么新研究,长孙幽都会通报他这位家主的。
长孙幽有些诧异家主居然知道陈宁的名字,连忙说道:“的确是陈队正拿来的图纸,工匠们按图制作。因为还没彻底完工,不知道成品如何,所以没有向您禀报。”
如果成品无法喷水或者制作失败,自然不必回禀家主了。
“图纸还在吗?”长孙无忌略微思索后问道。
“在天工坊内。”
“立马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