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一向认为,做人应当有宽广的胸怀。
比如冲数那小妖道之前虽然乌鸦嘴的说天气要变,可在她愁眉苦脸,两天都没心情做饭之后,又委婉的表示他修炼的那一派在适当的时候,还是可以呼风唤雨,创造奇迹的。
叶秋这会子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不管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只要他能想法跟老天爷说上话,让仙人村的天气好转几天,让她干什么都行。
“你说,要准备怎样的祭品?说了我就去弄。”
相比叶大村长的豪气,冲数小道长反而有些磨蹭,“其实,祭祀不在乎贵重,最重要的,在乎心意。”
“直接说,如果不要祭品,折现也行。”
“钱财乃身外之物。”
再瞧瞧对面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叶秋琢磨了一下,试探着道,“事成之后,管你一个礼拜,就是七天的肉?”
仙风道骨的小道长悄悄咽了咽口水,“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叶大村长神秘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红烧狮子头。”
第二根,“东坡肉。”
第三根,“冰糖肘子。”
第四根,“还想要听的话,就赶紧答应了吧。”
点头,用力点头。
小道长在浑然不觉的时候,已经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如果不是尽力忍着,亮晶晶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乖。叶大村长伸手摸摸小道士的头,满意的道,“那就赶紧去做法吧。”
好咧!小道士很积极的蹦下火炕,可等他走到门外,给冷风呼呼一吹——
咝,清醒了。
转头愤而指责,“可你什么都没做!我才不要干。最起码,你先把那三道菜做了。还得,得把后面的肉买了。”
他才不傻呢。想哄他白干,那是不行的。
叶秋咬了咬牙,“买就买,明儿就下山!但你要吃了干不了,我就把你埋地里去养粮食。”
嘁!小道士无所谓的翻个大大白眼,“那也得你埋得了再说。”
“好了好了。”朱方氏进来打圆场,“婶子我可是相信阿数法力高强,一定能作法成功的。是不是?”安抚好了小道士,她又唤叶秋,“秋儿你快去做饭吧,婶子做得不好吃,别说阿数和地瓜了,就连我这两天都没好生吃饭了,你快去弄点好吃的。”
这么一说,叶秋也觉得饿了。
这两天完全是食不知味,吃的什么都不知道,能有多大胃口?只是才拿了几只鸡蛋过来,准备就着那点子剩下的老咸鱼做个简易煲仔饭,忽地想起一事,“我说冲数,你不会已经算计到天气要好转,故意坑我的吧?”
冲数恼羞成怒,“你不信拉倒!要不你就等着看看,看老天会不会给你面子。”
“啧啧,不过问一声,一个大男人,把嘴撅得比女孩还高,真是的。”叶秋略心虚的鄙视了他一把,去做饭了。
小道士在她背后快速而无声的扮了个鬼脸,又按按自己撅着的嘴,皱了皱鼻子。
在一旁看得惊叹不已的小地瓜哒哒哒跑上前来,一脸崇拜的摇着他的衣袖,“阿数哥哥,你教我扮鬼脸吧,教我吧!”
那个难度看起来好高哦,他都不会!
小道士很欢快的翻出铜镜,去教小地瓜扮鬼脸了。
朱方氏看着二人笑得慈爱,多好的孩子,她家阿虎小的时候也是一样爱扮鬼脸呢。
想及此,朱方氏又望着窗外的老天拜拜,求神佛保佑她儿子平安。
冲数给她儿子算过一卦,说她家阿虎不会死。看他的八字,命中还应该儿女双全。
只要得这一句话,老人家就安心了大半,只要儿子过得好,哪怕是跟那大个子似的忘了从前,她也是开心的。
※
同州,清水营。
“征和七年……七年入伍,宁武县人……”
后勤主管何渊撅着屁股,趴在厚厚的士兵名册中,眼睛都快看花了,却迟迟没发现有个叫朱德全的人。
身边的亲兵给他晚饭端了来,“头儿,你这几天在找什么呀?是奸细么?”
“奸细你个头!算了,不找了,先吃饭。”何渊揉揉发花的眼睛,从故纸堆里爬了出来,坐下吃饭。
可吃一口却骂一口,“这他娘的做的叫什么呀?老蔡不在,伙房那些人都死了不成?一个比一个难吃,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亲兵笑道,“他们那手艺您又不是不知道,好歹能煮熟,吃不死人就算不错的了。不过我说头儿,你要找人,为什么不跟伙房的人说一声?他们可管着全营的饭菜,就算记不清这么多人,好歹每个来打饭时问一声,不就知道了?”
可何渊听了,却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蠢货!真要是这么简单,那将军干脆召集大军操练时,当众问一声不更快?”
亲兵挠头,“是啊,那为什么不问?”
“这还不简单?一个人十几年没回家,又不跟家里联系。如果没死,你说他在想什么?”
亲兵想想,这回猜着了几分,“他是不是冒名顶替来的?要不,就是跟家里闹矛盾吧。”
何渊也不说破,心中却知应是后一种情况,“这事不许往外乱传,且慢慢找着吧。”
亲兵点头,忽地又道,“可这样找,实在太慢了。要不,我去叫几个识字的,来帮你找找?”
何渊摇头,“算了吧,我自己慢慢来。”想想亲兵的好意,多说了几句,“这事将军交给我,说了让我慢慢查的。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只是现在还要准备去潞州演练之事,实在是不得闲。”
可亲兵却忽地生出个主意,“那头儿你何不把这些册子带到潞州去,找几个读书人帮忙一起找?反正将军是不想让军里的人晓得,外人却是无所谓的吧?而且,也不耽误你做事了。”
何渊一愣,再看看那些堆积如山的名册,忽地笑了,“行啊,小子,有你的。这主意不错,这块肉赏你了!”
“好咧,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还真拿啊,总共就两片肉,你小子真是……算算,都给你拉倒!”
……
这天下,只要是在一个时区里,吃饭的时间总是差不多的。
军营的人到了吃饭时间,在路上的行人也到了吃饭时间。
“老蔡老蔡,你饭好了没?”铁牛一把推开驿站厨房的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上一回出门,是私访,所以可以住客栈,吃喝都有人伺候。这一回再来是公务,堂堂正正的住免费的驿站,只是烧火煮饭什么的,都得自己来。
幸好将军有带厨子,只是这个厨子动作太慢,半天也没弄好。将军没催,可铁牛肚子早饿得受不住了。这死老蔡,钻厨房半天也不开饭,别是自己先偷吃了吧?
老蔡没偷吃,正拿个长柄木勺从锅里捞了口饭出来尝味,冷不丁的给铁牛一吓,手一哆嗦,烫了自己舌头。啥味道也没吃出来不说,反鼓着个腮帮子倒吸凉气。
“你饿死鬼投胎啊,催什么催?赶紧试一口,就给将军端去。”
这事铁牛愿意干,舀一大勺,也不怕烫的就一口倒进喉咙里了,“很好,可以吃了。”
老蔡气得直跳脚,拍打着他满是疙瘩肉的铁样身躯,“就你这样的杀材,给你块龙肉也吃不出味来。算了,就这样吧。”
亲自拿布垫了手,满头大汗的端着那口铁锅,送到客房。
揭开盖,拿碗添了,“将军,吃饭吧。”
唔。男人应了一声,放下手中残旧的书,走到桌前。可只一眼,他就愣了,“这是什么?”
“卤肉饭啊。不是您让我做的么?您看,这是碎碎的肉沫,然后拌在饭里头。再放点青菜什么的,我把能放的都放进去了。”
老蔡拿长勺搅着那一锅黑乎乎,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很无辜的说。
抽抽鼻子,还能闻到底下焦糊的味道,
男人额角狠狠跳了跳,他是让老蔡看着放点什么,因为他看那女人做的时候就是这么简单。随便的剁了些乱七八糟的肉沫,一时扔点蘑菇,一时扔点干笋,最后还有几片青菜搁在上面。
最后拌在饭里,却是五颜六色,颗粒分明。哪象眼前这锅玩意,这到底还能吃吗?
瞧他脸色,老蔡专门说了声,“能吃的,刚刚铁牛都试过了。”
男人抚额,人家毕竟辛苦了这么半天,他不吃就不要打击了。
“随便给我拿两张大饼,再拿点子酱来。”
那是又不吃了?
老蔡很着急,“将军你嘴上都打泡了,可不能光吃那大饼蘸酱了。”
那也比你这个好。男人坚决的起身离桌,“你们吃完,把锅洗了收好,以后不要再用了,明天老蔡你能蒸点馒头就行。”
至于包子那种高难度的东西,你不用再挑战了。跟女人做的包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男人绷着脸离开,却忽地觉得牛俭那老头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
女人都是祸害。
那女人祸害了他的嘴,害得他现在无比挑食。尤其在忍痛嚼着那干巴巴的烙饼时,他无比的想把那个善变又爱乱眨眼,还没良心又小气的女人拖过来严刑拷问。
她一定在饭菜下勾子了,要不他为什么总想着她的菜?
这不对,完全不对!
不过在拷问之前,他还是要再吃一顿卤肉饭的。这一回,他起码要吃五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