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之士当然也是人,只要一天没脱去这个臭皮囊,还是要吃一日三餐的。”
看着面前这个一身白衣庄严,却吃肉包子吃得汁水横流,跟小地瓜一样没形象的小道士。叶秋实在想象不出,这小子是怎么把仙人村那么多人哄住,甚至还哄得朱方氏带着小地瓜跟他下山,来接应自己的。
“你可不要小瞧了冲数小道长,他年纪虽小,但法力很高强的。到我们仙人村几天,几乎把家家户户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还有连家那个老奶奶,半年前丢了一只银戒指,怎么找也找不着,后来冲数小道长帮她算了一卦,说要到有水的地方找。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她家水缸底下找到了。”
看朱方氏那样兴致勃勃的说着小道长的神通,叶秋越发的觉得这小子信不过。
看他长得粉面桃腮,油头粉面,滑不溜秋,一看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高手。
而且,这样的高手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仙人村这种穷地方来?来了还不走了?
对于笃信满天神佛的朱方氏来说,对任何修行之人持怀疑态度都是不对的。
就算她老人家一直拿叶秋当亲闺女看待,可在这个问题上,也必须坚守原则。
“冲数小道长肯留在我们仙人村,这是好事,可不许你做怪相。万一怠慢了人家,惹上祸事,我可不依!”
小地瓜搂着他香香的娘睡了一觉,就忘了昨晚挨打的教训了。反正有阿奶给他撑着小腰,他在一旁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冲数小师父好厉害的!他会倒着挂在树上。他还说你要倒霉,你就真的就倒霉了。昨天晚上要不是我们来给你帮忙,你打不过那些坏人的。你还打我,哼!”
小不点终于想起昨晚挨打的事情,开始记仇了。当着众人的面,对着他娘翻个大大的白眼,那鄙夷之情,显而易见。
叶秋一口包子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没良心的小混蛋,别人说你娘要倒霉,你就这么得意?
再看看那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假模假样表示谦虚的小道士,她森森觉得自己这个新上任的村长,正面临着巨大的威胁和挑战。
她一堂堂村长,凭什么要听个装神弄鬼的臭小子的?
瞧这小子,还不戒口。明明是一修道之人,却不去啃萝卜白菜,肉包子吃得比谁都多,这象话吗?
还冲数,我看是滥竽充数才对!
“其实,小道虽修习多年,但会的不过是些小巧。”艰难的把一大口包子咽下去,法号冲数的小道长望叶秋道,“叶施主,你儿子才是有大智慧大福缘之人,要不要小道帮他引荐,拜我师父为师?”
什么?想拐她儿子?叶秋顿时柳眉倒竖。
可紧接着,冲数就亮晶晶的望着她说,“要是叶施主你也愿意一起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呸!
怎么是个道长都想拐她出家?叶秋才不上当。
“我们这等俗人就算了,不知道长你仙乡何处?这快年底了,你们也要赶回家过年了吧?”
吃完了赶紧走人。
不是叶秋不知道报恩,实在是这些“恩人”都太诡异了。刚刚才好不容易送走一个饭桶,她不想再来一个饭缸。
冲数却道,“小道在家修炼已满,正是出来修行的时候。观仙人村气象格局,与贫道甚是有缘,我还想在你们村借住一段时日。”
“好啊。”朱方氏完全无视了自家的村长,热情发生邀请,“那把我们村小祠堂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给道长住吧?”
“不必了。”冲数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清澈透亮的望着叶秋,就跟小地瓜讨食时候似的,竟看得叶秋不敢直视。再直视,就要心软了。
“地瓜总说他娘做的饭菜是天下无敌的好吃,我就借住在你们家,只要婶子不嫌我烦就好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看朱方氏豪爽的答应下来,叶秋吐血三升。
看样子,又来一个扮无辜扮纯良的吃货。之前那个起码还知道假扮下失忆,这个连扮都不扮,就赖上了。
“秋儿呀,那咱们一会儿去医馆接了连爷爷他们,就一道回山上去吧。再多给小道长添置些东西,也把隔壁收拾收拾。”
这是送走虎豹,又来豺狼么?叶秋忧伤得连包子都吃不下去了。
但朱方氏的信仰是不容置疑的,吃了包子就要带着小道士去添置东西了。
这样好的小孩子,跟自己儿子离家当兵的时候一般大,让老人家如何不心疼?况且还是个修道之人,如果对他好点,多积些功德,是不是也能保佑她儿子在外平安?
朱方氏没说,可叶秋瞧出点意思来了。
所以即使是再郁闷,她也不说。反而把钱给得足足的,让老人家去尽情血拼。
至于她,还得干正事,把小地瓜寄存在陈掌柜这儿,和裙子去医馆接人。
幸好朱孝平和董昌顺都是农人出身,底子壮实,救治得法之后,都清醒过来了。乡下人没那么娇气,只要伤口止了血,马车再赶稳当些,回村也没事,反倒是留下来各种麻烦。
让大夫多开些药备上,又听了饮食上的注意事项。叶秋给他们一人各称了十斤红糖红枣桂圆花生等补血食材,带回村去,让他们自家慢慢炖着喝,连爷爷和裙子也没拉下。
连爷爷直皱眉,“我们又没什么事,吃这些作甚?”
叶秋道,“您就拿着吧,这回也算是为了村里办事,很该给大家补一补。裙子那份就算我先借她的,她身子亏,用得着。横竖我不过先垫着,回头村里看能在公账里补多少。补不了的,就当是我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了。”
这话连董昌顺听了都直摇头,“那怎么好意思?走不了就我们自己出吧。你要不是给村里人办事,也惹不来这样祸事。咱们救你是应该的,应该我们对你不好意思才对。”
这话说得叶秋心里暖融融的,更加表示这钱要算自己的。
看大家那样感谢的表情,有句话想想,她便没有说出口。
其实她眼下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全是陶家,也就是当初从陶七那里讹来的钱。
那一回,他家给了足有七八十两银子,加上这回从潞州收到一百两,除去买粮种等等花用,叶秋还剩下大几十两。
庄户人家过日子,这就算给全村人用上一年,都是妥妥的够了。
这钱自打叶秋劫来,就给朱长富收着了。在潞州的时候,老头惦记着此事,私下告诉她。让她把徐家的钱还了,拿钱替公中办事时就大方些,只别说出去。
有时候做人情就是这样。你花了钱,然后说家里宽裕没事,人家说不定还嫌你小气。可若知道你本不富裕,还这么大方,大家心里才会记着你的好。
别说老头当了一辈子村长,似乎没干成什么大事,可这些小世故小人情还是比一般人通透得多。
叶秋也不忍他的心思白费,索性好人装到底了。
等到一行人回了客栈,不料陈掌柜把她拉到一旁,“你们村的连升回来了。”
这是好事,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
陈掌柜声音压得更低,“连升一回来,原要去找你,后来瞧见那位夫人出来了要走,他就过去跟人说话了。也不知跟人说了什么,如今还在屋子里没出来。”
伙计不认得,陈掌柜是认得郑夫人的。有些事不用问,想想就明白了。
不过连升找郑夫人说话?那是不是他跟着那伙人,看到什么事了?
叶秋好奇没多长时间,郑夫人就开门出来了。
两眼通红,隐有泪光,等见了叶秋,她就一句,“我做的孽,我自己去担。叶姑娘,如果你到时听着觉得还算满意,原谅我好么?”
这总算是个象样的态度了。
叶秋点了点头,把簪子拿了出来,“郑夫人,我昨晚说那些话,也是气着了。不过金求盗那几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夫妻再好,一旦人不在了,茶总会凉。兴许心里还是记得,可奈不住新妻幼子在身边日日厮磨,总会有厚此薄彼的时候。所以我总以为,靠谁来护着自己的孩子都是不妥当的,除了自己,我谁都不信。你昨天跟我说,一个名声坏了的女人总也有办法活下去,这话我赞成。瞧我,名声都这样坏了,还能当村长。那你不过是一时给人威逼,才做错了事,这又算得了什么?”
郑夫人含着眼泪说了声谢谢,却没有去接那支簪子,反道,“就当是我的一个教训,请叶姑娘帮我收着,或许有一天,当我觉得自己可以拿回这个簪子的时候,再亲自登门来取。”
她说完这话就走了,然后,她就这么一步一步去了陶家。
光天化日之下,站在陶家门口,声声悲泣。
“陶老夫人,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逼我,还要害了我家老爷名声?如果我死,能让你安心,你就派个人来,拿了我的命去!求求你们,出来替我家老爷说句话,还他一个清白吧!”
说完这话,郑夫人就这么一头撞向陶家大门。
陶家人大惊,忙上前去拦,可到底还是让郑夫人把头撞出血来,流了满脸,那模样,说不出的凄惨,又让人心惊。
哗!
整个八角镇再一次轰动了。
传言象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镇及周边乡村。
知道为什么这回征兵搞成这样吗?
全是陶家在背后搞的鬼!因为他们想害死仙人村的叶村长,那个对咱们全镇都有恩的大恩人的女儿,所以买通了军队,还威逼着郑夫人在背后搞鬼。害了仙人村不说,还害了咱们全镇子的百姓。如今事情出来了,他们撒手不管,就拿郑家当替罪羊了。
可这事难道郑亭长真的不知道?
就算知道又怎样?若你家有什么难处给人家拿住了,你媳妇天天在家哭,你受得了?没见那郑夫人都憔悴成那样了,听说她差点自尽来着。
那也真是可怜。这陶家如此缺德,也不怕有报应!
……
在乡亲们的窃窃私语里,不管陶家有再多的钱,再多的铺子,从前做过再多的善事,如今也成了一张披着人皮的恶狼。
名声的积累是如此的不容易,但毁掉,只需要一点点事实,加一点点猜疑。
叶秋冷笑着看了一会儿好戏,就带着人回村了。
她还忙着呢,没这么多的时间看戏。
而这,相信只是个开始。陶家的好日子,会慢慢到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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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家里厨房下水堵了,昨天为加更都没弄,今天无论如何要找人来修了。要是能早点搞完就有三更,没有就是维修得比较痛苦。O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