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一声又一声的炮声响起,船身震荡不休,李英如同脚底生根一般钉在甲板上。
黑咕隆咚的夜空中,烟花此起彼伏,借着这一闪而逝的灿烂,明军的火炮命中率着实不高。
不一刻,李英感觉脚底传来砰的一声。
“贼船接舷~”
大喝中,撑杆手们探出了身体,刀斧手和火铳手也是蓄势待发。
河面上影影绰绰,尽是贼船,已经有小船往这边靠了过来。
砰砰砰~
稀稀落落的火铳声响起,夹杂着惨叫和噗通落水声,撑杆手们探出长杆,将靠近的小船推离。
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贼船毕竟多,终究有冲到近前的,贼兵或用标枪或用弓弩反击,倒也造成了一些杀伤。
水兵不着甲,命中就有伤害。
双方疯狂输出。
岸上,大队官军杀进了西军工事里。
不同于水战的纠缠,陆战上官兵的优势十分明显。
装备精良,平日里吃的好身体强壮,日日操练武艺精熟,这都是钱粮堆出来的。
见贼兵火炮不再激发,朱由检大手一挥,预备队冲了出去。
贼兵不支,开始后退。
“追上去,杀!”马宝挥刀大喝。
全军士气高昂,无需指挥,尽皆奋勇追杀。
此时多杀一个,后面攻打汉中时的阻碍就少一分。
没辜负朕的心血。
就在朱由检暗暗表示满意时,忽然有喊杀声从附近传来。
“陛下。”亲卫于一凡走了过来,道:“有贼兵越过水师阻截,登岸杀来。”
“倒也敢搏命。”朱由检一声哂笑,提起了双锤。
潘独鳌不顾本部伤亡,将一部军兵派到下游发动进攻,确实时出乎官军意料。
只要水师打的好,可以倒逼官军后退,再不济也能毁掉辎重,让官军顿足不前。
奈何,皇帝就在大营里。
双锤战皇上线。
不是贼兵不能打,也不是贼兵怕死,实在是皇帝杀的太快太凶,不一刻登陆的贼兵纷纷往后退去。
“痛快!”朱由检大呼着追杀。
水陆两路皆败,张化龙和潘独鳌不约而同第选择鸣金收兵。
能收回一个是一个吧。
水师比较好跑,毕竟黑灯瞎火的,脱离接触就行,步军就要跟官军拼脚力。
半斤八两。
将盔甲兵器丢了,能够弥补体格的差距,倒也能跑。
官军追杀至中午,顺势杀进了石泉县里。
出了石泉就是汉中府境内,到时候可就没什么险隘了。
全军酣战一夜,皇帝还是让大家休息了一天,然后才往汉中进发。
就在官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出发时,孙可望飞奔进了汉中城,留守的徐以显和冯双礼在原瑞王府外迎接。
没等寒暄,孙可望问道:“战况如何?”
“石泉已丢。”徐以显的语气里透着无力。
想他素以诸葛自比,志在辅佐张献忠匡定天下,然而官军一朝发力,将他的美梦打的稀碎。
战斗力差的有点多。
如今不但张献忠没了,整个大西国都快没了。
“鄂王何在?”孙可望又问。
徐以显回道:“官军出四川,猛攻各关口,鄂王无法回援。”
“可曾向顺皇求援?”孙可望再问。
“已经派出使者。”徐以显犹豫了片刻,道:“李自成素来野心勃勃,若其大军入汉中,定然雀占鸠巢,大王当早做打算。”
孙可望回道:“事到如今,能助我等抵御官军者,大顺而已。本王回程时想的明白,只要能守住汉中,给顺皇俯首称臣亦无不可。”
闲聊中进了皇宫,孙可望看了眼龙椅,踌躇片刻后,还是走过去坐了。
徐以显毫不犹豫地拜下,高呼道:“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没有什么犹豫,跟着拜下三呼万岁。
总要有个带头大哥的,孙可望的资历身份地位都是合适的。
见诸人臣服,孙可望松了口气,道:“诸卿平身。”
就怕大家不服,到时候各自为战再被官军各个击破,那就真没救了。
待诸人谢恩起身,孙可望问道:“汉中城中有多少粮草,可能支持到顺皇来援?”
徐以显回道:“启奏陛下,汉中城中尚有存粮八千余石,军兵两万余,火炮三十门,火药三千斤,可供一月之用,若是顺皇现在发兵,时间上来得及,就怕顺皇迟疑不决。”
“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会不懂的。”孙可望倒是没什么担忧。
汉中丢了,到时候就跟三国时诸葛亮北伐一样,就算官军攻不下关中,李自成也没个安生日子过。
况且此时的大顺周边全是敌人,环境比曹魏差太多了,保住汉中也是确保南面不被袭扰。
“再派使者,言大西愿受顺皇册封并去国号,只求保留栖身之地。”孙可望说道。
徐以显一惊,想要进谏却不知道怎么说。
穷途末路,以名号换支援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西安城里,与建虏打了个半斤八两的李自成看着奏报,满脸怒色。
牛金星见状,出列拜道:“启奏陛下,蔺养成拥兵自重,不听号令,擅自出兵,罪该万死。”
“蔺养成下落不明,或许已经被官军擒杀乃至投降,无可追究。”宋献策暗戳戳地捅了牛金星一下,继续说道:“当务之急乃是调拨军将支援汉中,并图谋收复南阳。”
都是废话,好歹宋献策的废话还有些重点。
李自成问道:“丞相有何良策?”
“陛下亲征平凉得胜,然天子禁卫疲惫不堪,实难再战,且粮草不足,实在难以支持两路用兵。”
宋献策先说了一下实际情况。
跟建虏打了十多阵,伤亡近万却没能取得优势,对士气的损伤很大,不休养三五个月恢复不了的。
更要命的是缺乏粮草。
一些伤兵都成了肉脯,也就兵将以为是杀的两脚羊,不然肯定哗变叛乱。
“汉中乃关中屏障,又能遏制川蜀与湖北,地势紧要,不可不守,却无力全守,臣以为当令张可望等人退守凤翔巩昌等地,以为关中屏障,若官军追杀不休,国朝亦可快速支援。
至于南阳,陛下,恕臣直言,恐怕已无夺回的可能。”宋献策说道。
“未必。”牛金星说道:“国朝大军多防备建虏,因此处处受制,若与建虏联盟,则可集结兵力南下,夺回南阳。”
“人岂可与禽兽为伍耶?”宋献策当场反驳到:“明国屡战屡败,尚且不愿承认建虏,皆因事关汉统。
陛下起于草莽之中,志在天下,若与建虏为伍,天下豪杰之士必然离心,则事难矣……”
“一派胡言。”牛金星说道:“远交近攻,万世不易之策,与建虏相交不过权宜之计而已,不割地不称臣,国体未丧,如何会败坏人心?”
“若是建虏虚与委蛇,待国朝大军南下时忽然背盟偷袭,又当如何?”宋献策反问一句,又补充道:“汉末,蜀国在襄阳大获全胜,却被吴国偷袭后方,竟致关羽兵败身亡,随后刘备亲征,大败亏输,蜀国元气大伤,再无力图谋天下。
建虏卑劣更甚东吴,其背盟偷袭绝不是杞人忧天。”
“此时局面非汉末。”牛金星说道:“明国据江南江淮,人多地广,兵精粮足,而北地残破,不论国朝还是建虏,皆饱受钱粮之苦,唯有两家精诚合作,方能攻灭明国。
建虏虽乃蛮夷,却非未曾开化之辈,且其多指挥者,定然知晓此中厉害。”
一群人看着两人唱二人转。
完全相反的观点,却都很有道理。
建虏不可用,却不可不用,李自成确实头疼无比,以至于顾不上宋牛二人的分裂。
两人如此针锋相对,不外乎是为了争夺朝堂主导权,以实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目的,但对李自成就很是困扰。
好在,还有第三方。
“齐侯可有良策?”李自成问道。
不同于张献忠称帝后的滥封,李自成虽然也是个草台班子,但是封赏的很慎重,手下大将最高就封了伯爵,唯有顾君恩封了侯。
宋牛二人立刻停下了对喷,竖起耳朵倾听,打算搞顾君恩。
这家伙才是掌握朝堂的第一大阻碍。
顾君恩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可与建虏修好,待灭了明国再分胜负不迟。
然而此时军力疲惫,粮草不济,当休养生息,待联络建虏一起发动时,再行南下不迟。”
李自成下定决心,问道:“何人可出使建虏?”
不管建虏能不能信,先派人走一趟,万一他们愿意结盟,对明国的战事可就容易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