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卖报~各大家联手记录的阅兵式全景,值得收藏,可为传家之学~”
天还没亮,报童们已经大呼小叫。
李五郎犹豫片刻,叫过报童问道:“今日报纸什么价格?”
“十文钱。”报童热情地回道。
平日里只要四文钱,今日翻倍不止,然而厚度增加了四倍。
不太好卖。
识字率低,先天购买动力不足,而百姓挣钱不容易,实际购买力不高。
李五郎咬牙掏出十文钱买了一份,转身回屋交给李张氏,道:“没事念给孩子听,二姐还是识字的好。”
一份报纸比百家姓千字文便宜多了,而且图文并茂,小孩子肯定感兴趣。
此时,魏六一看着报纸,笑得龇牙咧嘴。
旁边,依旧被赐名成功的郑成功忍不住说道:“魏头,你识字吗?”
“你礼貌吗?”魏六一眼睛一瞪发出威胁,又美滋滋地说道:“咱老魏也是上过头版的人了,名留青史,名留青史啊。”
“满满地酸味啊。”郑遵谦说道:“魏头最近挑灯夜战,识的字可不少。”
“小郑啊。”魏六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训练,未来是你的。”
郑成功入东宫卫不久,正步都走不好,肯定不能进入受阅部队的。
魏六一可是第一方阵指挥官,第一个进场,被各大画家从各个角度画了下来,如今都印在了报纸上,别提多得瑟了。
由不得郑成功不酸。
“我是外戚,只要我好好努力,迟早能超过这厮!”郑成功捏着拳头,暗暗发誓。
他还年轻,不是他爹那样的老油条,所以太子带在身边培养,看能不能培养出个统帅来,再不济也不能重蹈历史覆辙。
诸亲卫谈笑间,太子车驾到了宫门前。
宫门大开,长驱直入。
一贯骑马的太子昨晚骑了三匹马,腰酸腿软,只能坐车了。
进了坤宁宫,皇帝与周氏已经等着拜见。
见儿媳妇走路姿势有些别扭,皇帝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只是见太子妃肚子平坦,眉头又挑了一下。
皇后悄悄掐住皇帝的腰间嫩肉,猛地一拎。
若非儿媳当面,就该提着耳朵吼道:这么快抱的孙子,能是你孙子吗?
朕杀穿千军万马不费吹灰之力,区区妇人之力,能奈我何?
皇帝正襟危坐,全然不在意皇后不松手。
新妇拜见完毕,朱由检说道:“梓童,带太子妃拜见皇嫂与各妃,再去见一见各太妃。”
“好。”周氏干脆地应下,带着郑婉去别的宫殿认门认人。
等皇后出了门,朱由检嘶地倒吸一口凉气,道:“这妇人,下手忒也歹毒。”
太子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总不能嘲讽老爹吧?
不合适。
惧内不是坏事。
“哼,你迟早有这么一天。”朱由检找了下平衡,道:“你的婚礼完成,朕打算亲自往常州走一趟,争取月内将滆湖太湖扫平。”
朱慈烺眉头一皱,问道:“这几日又有惨案发生?”
朱由检抽出一份奏疏递了过去,道:“嗯,大军赶到之前,有个村子被洗劫,三百余户死伤过半。”
见太子不接,朱由检连忙解释道:“这是朕的意思,怕影响你心情。”
“下不为例啊。”朱慈烺不客气地接过奏疏看了。
就在七月初二晚上,滆湖贼匪出动,洗劫了李家村,其大户李家满门死绝,百姓同样死伤惨重。
“区区贼寇,居然敢留下替天行道的字样,欲学山东李青山,实在不知天高地厚。”朱由检冷冷地说道。
朱慈烺点点头,道:“不知局势,以为可凭地利负隅顽抗,取死之道。”
滆湖水匪的格局没有李青山来的大。
李青山截断运河的根本目的还是想迫使朝廷诏安,属于水浒传中宋江真传,而水匪留字只是卖弄,就跟十里坡的张青把卖肉包子说成劫富济贫一样可笑。
“朕欲收缴水浒传,严加禁止,大哥儿以为如何?”朱由检问道。
朱慈烺反问道:“父皇以为匪乱是因为水浒传导致的吗?”
朱由检说道:“当然不是如此简单,然此禁书有推波助澜之效。”
水浒传已经是禁书,其禁令就是李青山作乱后发出的,历史上,甲申之变发生,禁令不了了之,如今却是因为太子没当回事。
“话本不足为虑,有哪个功夫,不如多做些造福百姓之事。”朱慈烺给了水浒传一条生路,把话题转了回去,道:“太湖面积辽阔,湖中岛屿众多,且多有可登陆者,一个月内定然难平。爹是打算放弃襄阳之战而专注太湖吗?”
朱由检摇头说道:“清剿水匪主要是水师发力,马步军只是预防其登岸逃窜,朕怎么可能舍本逐末?”
“爹心里有数就好。”朱慈烺结束了这个话题。
朱由检也没别的要问的,跟周氏说了一声,带着三千禁卫出发。
滆湖距离南京不远,第二天就到了。
当皇帝抵达张罗辅大营时,隐隐约约听见了炮声。
水师已经包围了滆湖中间的黑沙岛,正在火炮轰击。
这年头的火炮无法洗地,但是摧毁水匪简陋的水寨与船只绰绰有余。
“该死的,官军动作怎么会这么快?”顾忠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挡不住,大哥,准备跑吧。”李大耳说道。
在顾忠的带领下抢了大量财货钱粮,李大耳心服口服,认了顾忠当大哥,却没想到揣进怀里的财宝还没捂热乎,官军杀来了。
实在是出乎意料。
顾忠抬头看了眼湖面,道:“被团团包围,怕是走不脱。”
王天赐叫道:“潜泳出去,湖边芦苇高过头顶,尽可藏身。”
顾忠犹豫片刻,吐出一个“走”。
低身疾走。
只要进了水,他有把握游出去。
还没到湖边,湖面上的官兵已经发现,立刻放箭。
顾忠下意识地躲到了李大耳后面。
咻咻咻~
李大耳一声惨叫,回头叫道:“大哥救我~”
顾忠充耳不闻,提起李大耳挡在前面,往前疾冲。
李大耳还要挣扎,已经被箭雨射死。
以新鲜温热的小弟为盾牌冲到湖边,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噗通噗通~
数十个水性好的官兵跳进了水里。
顾五嘴里咬着分水刺,牢牢地盯着顾忠的身影,穷追不舍。
顾忠速度很快,一盏茶的功夫穿透官军的包围圈,却依旧没有上浮换气,依旧在水底潜泳。
“论水下功夫,我说第二,谁敢称第一?”顾忠不无得意地想到。
但凡能当大哥的匪贼,必有一技之长以吸引小弟,比如宋江的多金与义气,而顾忠就凭水性在滆湖上称王称霸。
就在他要上浮换气时,感觉脚脖子上缠了东西。
“区区水猴子敢来害我?”顾忠大怒,回头就要与水猴子搏斗,却不想看到了一个人。
顾五已经取下分水刺,正捅向顾忠。
死手,毫不顾及同姓之谊。
普通贼匪的脑袋不值钱,贼首得脑袋却能换个什长,俸禄加一半,顾五是绝对想要的。
顾忠亦非易于之辈,一脚蹬开顾五,继续往前游。
不敢纠缠,生怕被官军船只追上。
人游的再快也比不上小船。
只是刚刨两下水,脚脖子又被抓住,随即大腿剧痛。
亡魂大冒。
立刻上浮。
水底下伤口会大量出血,继续潜泳就是自杀。
只是急切又被抓住捅了一下。
没力气了,开始咕嘟咕嘟喝水。
顾五想了想,拖着顾忠浮上水面。
“好小子,一口气游出这么远,还抓到了匪首。”阮进夸赞不已。
“都是指挥栽培的好。”顾五讷讷说道。
“你的就是你的。”阮进笑道:“去大营领功去吧。”
他还不知道皇帝已经抵达,就算知道了也走不了。
顾忠盘踞的黑沙岛实力最强,但是大多数滆湖水匪是隐藏在湖中芦苇荡里的。
滆湖周围多浅滩,芦苇蒲苇野草皆过人头高,大量的水匪、流民、罪犯潜藏其中,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清剿。
“陛下,此间无臣用武之地,还是去襄阳效力吧。”陆周苦兮兮地说道。
朱由检摇头,道:“最起码把滆湖水匪剿灭干净。”
“此非易事。”张罗辅说道:“若无百姓,只可一把火烧了,如今只能割掉,确保无匪类遗留。”
朱由检沉思片刻,道:“发布告示,三日后不出草荡者,皆焚之!”
这可不是括苍山,外围空荡荡的,无需担忧火势蔓延。
依旧潜藏不出的定然是贼匪,一把火烧了干净。
张罗辅立刻派人去喊话。
顾五拎着顾忠进来了。
听说抓了贼首,朱由检龙颜大悦,道:“卿水性卓绝,可为水师教头。”
“谢陛下隆恩。”顾五再拜。
教头就是教官,正儿八经的七品官,比什长强太多了。
“立功必赏,量才而用。”朱由检表示这都是小事后,问道:“卿是如何练出这般水性的?”
顾五犹豫片刻后,道:“臣家本为长江渔民,世代捕鱼为生,十一年,臣十六岁时,官府提高鱼税又加摊派,臣父无力承担,不得已卖了赖以为生的渔船。
臣为活命,只能徒手捕鱼,因此练出了这般水性。”
皇帝当场被干得沉默。
鱼税是有的。
事实上打鱼砍柴都是纳税的,虽说解压户部的也就那么两三万两,但真能逼死人的。
“苛捐杂税,当免。”朱由检长叹一句,又道:“又有多少人是被逼入滆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