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宗走进萧鹤年的房间。
走廊里,虞小象只看见萧鹤年冲自己摆了一下手,示意自己早点回去睡。随后,一声闷响,房门紧闭。
哪还睡得着……
虞小象收回脑袋,关上房门后,怔怔的站在墙边。—
萧鹤年旋开台灯。
一层橘黄色的光,被台灯罩压在萧鹤年的手边。他手指微曲,在桌面上轻轻的划了一下。
他坐在床上,指着不远处的板凳,
“坐。”
江朝宗的目光,在板凳上扫了一下,出乎意料的坐了上去。
“不脏,放心。”
萧鹤年长腿交叠,玩味似的盯着江朝宗的脸,
“表哥,你变化挺大的。洁癖没了,记性却不行了……”
对面,江朝宗哑笑,
“小时候的事情,你记得很清楚。”
他侧脸,望向窗外。今晚的月光不甚明亮,朦朦胧胧的勾勒出小树林的轮廓,和屋内的台灯交相辉映起来。
他突然转过头来,嘴角扬起,
“鹤年,你不欢迎我和母亲,是么?”
萧鹤年喜欢运动,打乒乓球也是其中之一。
各种战术他都能只有应对,唯有直球,让他顿时有些恍惚。
凭借过硬的心理素质,萧鹤年还是接住了。
“没有。”
他一本正经。回了个直球过去。
怎么可能没有?
萧鹤年往后靠了靠。
就在这个房间,就在二十年前,他的暑假被这对母子毁的一分钱不剩!
谁料,对面的江朝宗摇头。
他脸色晦暗,
“鹤年。我在港城出过一次严重事故,记忆里有些衰退,很早之前的事情,我真的记不清了……”
萧鹤年捏了一下手。
暗付,鬼才相信。
“多严重?”
他假装关切。
江朝宗轻轻撩起自己的头发。
光线太暗,萧鹤年看不清楚,他也懒得凑上去,他假装扫了一眼,摇摇头。
“大学时,我被绑架了。”
江朝宗说,当时的新闻轰动全港。港城大佬江明夫的小儿子被绑,对方要求赎金3亿港币。
在那次绑架期间,江朝宗被人打到昏迷。
警方营救出他的时候,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你的命很值钱。”
萧鹤年评价。
江朝宗眼底闪过冷色,嘴角逐渐平直起来。他拂去裤腿上的浮灰,漫不经心地的叹了一口气,
“鹤年,能告诉我小时候发生了什么,让你抗拒我么?”
……
还盯上了?
萧鹤年故意换了个思路,
“对了,绑架这么严重,我妈怎么不知道啊?”
在他心底,这个表哥从小就是谎话精。哪怕年过三十,也没有一句话能相信!
儿时的悲惨记忆,就像钱塘江的浪,汹涌而来。
二十年前,暑假。
萧鹤年通过了少年班的选拔,正式作为天才少年,准备渡过他最后一个平凡的暑假。
几天后,在全家人的兴奋中,迎来了港城的远亲。
表哥和大姨住进来的第二天,院子里的人对港城人的好奇还没散。
学校的领导就蹬了萧家的门,大大的奖状比天边的太阳还红。
大家都知道了,萧家出了个天才。
他的人生有太多可能性。
比如,为国防事业奋斗终生,再比如,在科学领域再创辉煌。
但萧鹤年的理想,在那个年代比较特殊,他想成为一名医生。
他说:“我想研制药物,或者成为外科医生。”
领导:“航天火箭不是更能为国争光么?”
萧鹤年:“比我优秀的人很多。祖国也需要各个方面的人才。我对医学很感兴趣。当然,我也有点点私心,我妈妈身体不太好。”
周围的人沸腾了,都夸刘兰有个好儿子。
身后,米兰拧了一把江朝宗的肩,
“看看你表弟!”
第二天,江边,萧鹤年落水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只旱鸭子,被热情群众救上岸。他瘫在石子滩上,引来人们异样的模样。
“原来,天才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没错了,连走路都不太会的样子……”
他看的很清楚,就是江朝宗那只肥乎乎的手,把正在捡石头的自己推下江。
在江里挣扎时,时间变得很慢。
江朝宗掏出手帕,擦了擦挨过自己身体的手。
该死的胖子!
自己直到现在,还是不敢下水游泳。—
“表哥,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抗拒你呢?”
萧鹤年不动如山。
他才懒得去证实江朝宗是否失忆。
陈年旧事,就像江朝宗这个人一样,早已经随风散了。现如今,他有自己的生活,只要江朝宗别让自己揪住什么,他就当自己也失忆了。
“那就好。”
江朝宗点头,
“我在江城有投资,有可能常驻这里。所以,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误会。要是我小时候有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先。”
……
常驻?
萧鹤年长吸一口气。
难怪这家伙纡尊降贵,亲自找自己。搞了半天,这是给他以后铺路呢?
江朝宗面色诚挚,萧鹤年又不免多想了一层。
他真失忆了么?
短暂的猜测过后,萧鹤年定住了神思。
是真是假暂且放到一旁,自己目前最紧要的,就是萧家安宁无事。其他的事情,他还不想节外生枝。
“好,表哥。”
临出门前,江朝宗转过身来。
他的脸面白如玉,谦谦君子的温润溢出来了。
“你的未婚妻很美丽。”
萧鹤年心里冷笑,这还用你说么?不过,这话从江朝宗嘴里说出来,怎么自己心里就这么别扭呢!
第二天清晨。
萧鹤年赶着上早班,来不及等虞小象了。
他冲下楼,拿上包子边走边吃。
“妈,我先走了。”
他刚要出门,刘兰叫住了他,
“喂!昨天家里人多,我都忘记问你了。你爸让你和小象去领证,”
刘兰摊开手,
“证呢?”
萧鹤年心里咯噔一下,身体就像被按下暂停键。
由于新情况出现,虞小象又拖延了领证时间。自己也不想逼迫虞小象结婚,所以决定先拖一拖。
本来,米兰和江朝宗来了,他以为妈妈一忙,就能忘记这件事。
看来自己低估了妈妈的记性。
“昨天有点事,耽误了。”
萧鹤年找借口。
餐厅里,刘兰抽走萧鹤年手中的包子,
“照相没照,结婚证自然也不能领。你别每天给我找借口!我看你就是不想结婚!”
冤枉死我算了!
萧鹤年心脏疼!
他举起拳头,
“妈,我对党和人民发誓,我想结婚。”
刘兰哼道:
“结啊,你怎么不结啊?总不能是小象拖着不想和你结婚吧?小象最听话了,她不可能对这件事怠慢的!”
萧鹤年脸色涨的发紫,
他豁出去了。
“妈,我叫她下来对峙。”
作势,他转身要上楼。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间,刘兰抄起抹布砸在了萧鹤年脸上。
臭抹布顺着脸往下淌。
刘兰指着萧鹤年的鼻子,
“你有病?小象上班很累,你就不能让她多睡几分钟!”
萧家后花园的菜地里。
跑步回来的江朝宗,站在厨房窗下听见了一切。
透过玻璃窗,他眼底涌出一抹狡黠,落在了萧鹤年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