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压过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坐在前方的人时不时用鞭子轻轻抽打,鞭策老牛往前行走。
出来时,太阳还未升起,此时东方露出一点红,预示着日出即将高升。
两人坐在后面,她的双脚一晃一晃的,十分悠闲。
岑矜雪看了眼身后,随即伸手将他面前的白纱撩起在帽沿上。
“透透气,正好可以看日出。”
“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看过日出,算是第一次。”
她仰头看着一点点露出的阳光,刺目的光亮使得她忍不住眯起眼,侧头看他笑得灿烂:“这感觉挺奇妙的。”
“以后还会有无数次机会,只要你喜欢。”
凉珩之牵起唇角,语气淡淡,看着她的目光时恰巧有一缕暖黄的光在他的眼底,流露出一种温暖柔和的味道,又带着藏不住的宠溺,是对于她的。
可惜她并没有看到,那时她已经转过头看着远处的风景。
倏然,她的神情变了些许,仿佛想起什么一样,伸手扶额,脸上出现懊恼的表情。
“我忘记了……”
“什么?”
岑矜雪抬眸看他,回应:“我们得先回去秋水镇,我朋友还在那里呢,而且有些事情还要解决。”
“我怎么就忘记了。”
看到她有些自责的神情,连忙宽慰说道:“没事,等到了桐柏城再买辆马车一样可以回去,而且城中还可以写信寄回,他们收到消息更快。”
岑矜雪略带诧异地看向他。
这么多天,算是她听到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吧。
“怎么了?”
她惊讶的眼神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他屈指在她的额头弹了一下。
“回神了。”
没成想她捂着额头,嗷得一下,似乎疼的不轻,瞬间他就紧张起来:“我看看,没用力啊。”
只是一下,她抬头眉眼弯弯,“骗你的,真傻。”
表情得意洋洋又带着作弄成功的小俏皮,直让凉珩之好气又好笑的。
今天起太早了,这会儿她接连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恹恹欲睡的困顿模样,在好几次险些栽下去后,凉珩之终于忍不住将她的头靠在自已的肩膀上。
“睡吧,到了再叫你。”
她靠在他肩膀上,半眯着眼,笑了笑:“好阿瑾,谢谢你………”
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他笑了下,没有搭话。
小红和小金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趴在她腿上,一动不动好似在假寐。
凉珩之低头睨了一眼它们,嘴角的笑慢慢收敛,思绪不禁回到那晚的打斗。
折月教……
暴雨瓢泼,电闪雷鸣不断。
一群折月魔教的教徒跪在地上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唤他做教主,前一秒是出手狠毒无情的杀手,后一秒是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到害怕的奴仆,只他一句话,便连爬带滚地消失在雨夜。
魔教教主……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是魔教教主……定是那些人认错了,小雪不会骗他的,倘若他真是,小雪怎么可能会救他。
可是、可是他们是看到他这双眼睛和脸才出口承认的。
思至于此,凉珩之不免伸手触摸自已这双看着就让人惊惧的妖怪般的眼睛。
或许这其中,还有小雪不知道的隐情。
不能让她知晓。
这时,靠在他肩上的岑矜雪呢喃:“阿瑾……“
他低头看去,只要她不知道,他永远都只会是她口中的阿瑾,不会是别人。
也许连他自已都没意识到,此时在他的心里,能不能恢复记忆已经没这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她知道自已是魔教教主。
一路摇摇晃晃,中途岑矜雪饿醒了。
在路上短暂的休整了一炷香的时间,再次启程。
到了晚上,临近桐柏城时,呼呼啦啦地喇叭声从夜色中传来,村小伙慢慢停下牛车,在看清浓雾中是什么后,脸色大变,急急忙忙地将牛车靠到最边上。
岑矜雪不明所以,“怎么了?小哥。”
听到她的声音,村小伙急忙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好像很害怕,僵住身子一动不敢动。
忽然凉珩之握住她的手腕,目视着前方,神色有些戒备。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前方浓雾弥漫,一群身穿白色丧服的人缓缓出现在三人眼中,前面的人举着白幡,往后有人摇着铃,敲锣打鼓中伴随着一阵阵哀戚嚎哭。
四人抬着棺材跟着前面的人亦步亦趋。
妖风肆意,吹得人迷住了眼,抬头间黄色的纸钱漫天飞舞。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村小伙闭着眼睛,全身哆嗦颤颤巍巍地低喃着话。
一张黄纸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在她的裙边,她低下头伸手拿起来,再次抬头,丧葬队伍已然在跟前。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儿子啊,记得回来看看娘亲啊!呜呜呜………”
女人凄厉地哭声划破天空,听得人心里止不住发怵,背脊发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这画面实在惊悚吊诡,怪不得村小伙只一眼就不敢再看,生怕被里面的“人”缠上。
黄色的灯笼照在每个人脸上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有些呆滞。
岑矜雪和凉珩之两人就这么看着这些人从眼前经过,唢呐声敲锣打鼓声随着这些人渐行渐远,徒留一地的黄色纸钱,最后的目光里白幡随风张牙舞爪。
“对不起爷爷奶奶们,无意冒犯,千万别找上我……千万别……”
人都走出二里地了,村小伙还在双手合十求饶。
“小哥,都走了,没事了。”
岑矜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哪知他唰的一下弹跳起飞,啊得一声大叫。
她一脸懵,凉珩之拉着她到自已身边。
缓过神来后,村小伙瘫坐在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逃过一劫的样子。
“呼……呼呼,太晦气了,我的妈呀,真的是太吓人了。”
“只是寻常的丧葬队,有什么不一样吗?”
岑矜雪看着他吓得魂都快没了。
他咽了咽口水,喘气说道:“小娘子,你有所不知啊,这种半夜出行的,一般都是横死的,如果碰上是要倒大霉的,运气不好的还会就此缠上。”
“我的天啊,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太晦气了,怎么就碰上出殡的队伍呢,而且还是惨死的。”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水壶,抬头一看是她。
岑矜雪递了递水:“喝口水先吧,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