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海回到女床山,师傅黑着脸罚我跪在大殿思过三日,期间不准睡觉、吃喝。急得景萧和亦瑶齐齐跪在师傅面前苦苦哀求。结果,被罚的我有人作伴了,我们三个一起在大殿跪了三天。有伴的日子就是过得快,这三日,我们三人坐在地上有说有笑,除了亦瑶偶尔埋怨我几句,倒也过得自在。师傅每次过来,进殿前总会轻咳一声,以示威严。我们只要一听到,立刻规规矩矩地跪好。只要师傅一跨进殿门,我们马上一脸的知错就改。
我在婉芸那里吃得好、睡得足,饿上三天三夜,就当清减了。景萧是男娃,到也不打紧。就是可怜了亦瑶,先前担心我,本就没怎么吃好,这回一饿,第三天彻底晕倒在了大殿上。
被关了三日,出了女床殿看这阳光都明媚了不少。亦瑶被送回房休息,我和景萧被罚清理大殿,要将这大殿角角落落清洗的一尘不染。景萧卖力的干着,让我休息。那我如何好意思,两个人一起,不肖半日也就完成了。
晚上躺在床上睡得甚好,一觉到天亮,无梦。
卯时晨功,亦瑶还在修养,师傅检查我和景萧的功法。
“御云”师傅面色严肃。
我随手招来一朵白云,脚尖轻点地,盈盈一跃,稳稳地踩在了云头。
“咦,功法倒是精进了不少。”师傅面色略有缓和。
自从婉芸教熟我御水之术后,我突然顿悟,这“御”字诀一通百通,“御”在于心,而不是用手和脚,用心念去“御”物,方是正解。
见我得意洋洋,师傅随手一甩,一块灵璧石凌空飞出,直直朝北山飞去。
“御剑去追。”
“是”“是”,我和景萧同声应道。
招呼出随身佩剑,我和景萧纷纷踏上剑身,飞射了出去。
灵璧石飞得极快,只一眨眼功夫,便只剩下一个小亮点。我们施了“迫”字诀,急急追上。灵璧石在在北山转了个大圈,便一头钻进了北山茂密的白?树林,不见了踪影。我和景萧只好落在地上,在白?林里细细寻找。
白?树树身上斑斑驳驳,满是被刺的痕迹。我摸着树身,不解的问景萧:“师兄,这林子里莫不是有凶兽?”
景萧摇摇头,“这白?树是万年古树,只在我们女床山北山才能生长。树身能分泌一种白色汁液,饮下后可以短暂忘记烦恼。那些刺痕是一些有灵气的法器所为。”
“法器?”
“嗯,那些法器即认了主人,必忠其一生。失了主人后,心境凄哀。便来到北山,每日饮这白?树汁,忘却苦楚。师傅不是说过,北山石窟里满是法器。它们多半因这白?而来。”
“这些法器倒是比人还重情义。”
“是的,这些法器除非认了新主,否则恐怕永远就呆在这北山石窟里了。”景萧叹了一声。
我和景萧在密林里寻着灵璧石,进度极其缓慢。我想起婉芸曾教给我过一个小法术,在珊瑚海里找宝贝。我拉住景萧:“师兄,等一下,我试试虚空探物。”
我口中念诀,双手剑指,缓缓放于额前。忽然,右前方灵光一闪。
“师兄,那里。”我拉着景萧飞射出去。眼看着就要抓到了,突然撞到了一面透明软墙,我和景萧被弹开了两丈开外。
“结界,看样子是到北山石窟了,这结界护着法器,灵璧石能进去,我们却进不去。”景萧叹了口气,“师妹,我们回去吧。”
我正要应声,突然,“嗖”的一声,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结界里急射出来。我“呀”了一声,一个趔趄,身体晃了晃。景萧忙回身扶住了我。
那白光放缓了速度,围着我和景萧转了几圈。我这才看清,原来是一根晶钢刺。那晶钢刺在我眼前定住片刻,又飞到景萧眼前定住片刻,这样竟来来回回五六次。我和景萧一脸懵的看着它,最后它还是停在了我面前,接着又“嗖”的一声飞回了结界。
“师兄,它想干什么?”我没有法器,自然也不懂。
“不知道,大概它想认主,但又不能确定,”景萧也摇摇头,“回去吧。”
我和景萧唤出佩剑,正欲踏剑回去。只见眼前又是白光一闪,那晶钢刺穿着灵璧石又飞了回来。飞到我面前定在空中。我拔下灵璧石笑道:“好有灵气的法器,还有见面礼。”那晶钢刺听我夸它,好似甚是满意,在我头顶飞了两圈,忽地簪进我的发髻里。
回到女床殿,交了灵璧石。师傅用诧异地眼神看着我和景萧,并未多说什么,挥挥手让我们退下了。
这几日,师傅都在女床山,见我和景萧功法渐长,更是来了好好教导我们的心思。每日盯紧我们练功,倒是让我们功法飞速精进。
亦瑶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卯时便随着我们到慕日台晨功。许是还怨怪我连累她饿晕了,对我还是不怎么爱搭理。倒是景萧热心,耐心地将这几日师傅教习的功法,一一讲给她听。亦瑶学得极兴起,听得认真,练得勤奋,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笑眼亮晶晶的,冲着景萧抿着嘴笑。
一套剑法练必,我收了剑气。见师傅并未来督学,我亦乐得偷会懒,晃荡到慕日台边看风景。耳边就听景萧在说,“四师妹,你病了几日,这功法似是退步了些。可要勤加练习了。”
虽然没听到亦瑶说什么,但我知道,她一定是怨怪的看着我。
许是景萧想激亦瑶再勤奋些,又说到:“你看,小师妹,进门最晚,现在功法却在你我之上了。”
景萧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娇喝:“还不是她害的,我倒要和她比一比。”随即,一股剑风直朝我后脑扑来。
亦瑶这口怨气不出,不知道要和我使小性子到什么时候,不如就让她出出气。“师姐,切磋一下?正好。”我呵呵一笑,转身拔剑,只听“嗖”地一声,别在发髻上当发簪的晶钢刺飞射了出去。我忙大喝:“不可。” 可晶钢刺仍直直地朝亦瑶眉心射去,亦瑶毫无防备,愣了愣,眼看晶钢刺就要钉入眉心。“当啷”一声,一颗灵璧石飞来,正砸在晶钢刺上,晶钢刺歪了歪,顺着亦瑶耳边飞了出去。灵璧石正是刚到慕日台的师傅射出,她见我和景萧要冲过去,冲我们摆了摆手。
晶钢刺见被撞飞,随即转了个弯,又朝亦瑶刺来。这回,亦瑶有了防备,拿着佩剑叮叮当当与晶钢刺对战。可饶是这法器无人使用,全凭自已一气乱打,竟招招直指亦瑶要害,眼见亦瑶落了下风。
师傅轻喝一声:“哪来的恶毒法器,敢在我慕日台撒野。”手指轻弹,又有几颗小石子飞出,“嗖嗖嗖”打在晶钢刺上,瞬间小火花乱迸。晶钢刺被打得失了准头,一头扎在地上。晃了几晃后,奋力飞起,消失在慕日台边。
师傅让景萧带着亦瑶先回去,将我叫到身边,“彤儿,你是哪里得来的法器?”
我将得到晶钢刺的经过详细说于师傅,师傅喃喃到,“怪不得,那日你们竟能拿回灵璧石。”随即看着我认真地说:“彤儿,这晶钢刺极其护主,似是认了你。可它不像我仙族法器,倒像是魔族法器。你若不能让它一心臣服于你,恐你驾驭不了它,将来必生祸端。不可再留它了。”
我点了点头。
晚上躺在床上,想想失了这么个厉害的法器,着实有些可惜。可师傅的话也对,若它根本不听我的,胡乱伤人,那也是我承受不起的。正想着,只听到窗户上有吱嘎声,好像有人在撬窗户。我转脸看去,只见窗户开出了个细缝,一道白光晃晃悠悠地飞进来,落在了我的枕边。拿起细看,却正是晶钢刺,已是满身布满小凹坑,刺尖处竟被射穿,似是伤得不轻。
“你即想认我为主,却又不服我管束,险些伤了我师姐。你还来干什么?”我做状要将它扔出去,那晶钢刺从我手心飞起,摇摇晃晃的插入我的发髻。“你性情如此暴戾恣睢,以后不晓得会闯出什么祸端来。我是万万留不得你的。你还是回北山石窟吧。”说罢,我又将它拔了出来,打开门,飞步来到慕日台,将它远远抛了出去。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总是惦念着那根小小的晶钢刺。
卯时晨功,一开门,就看见小小的晶钢刺躺在门前石阶上。莫非它连进屋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犹豫了片刻,拾起它回屋放在了枕下。
师傅近些时日,对我们功法极其上心,日日在慕日台督学,渐渐开始教授高深功法。我自从西海回来,好似顿开茅塞,只要师傅讲一遍,便能熟记于心,练上两日便已游刃有余。
晶钢刺休了两日,便开始不安分,又从枕头下爬出来,牢牢地钉在我发髻上。师傅自是知晓,见那晶钢刺还算老实,也没再赶他离开。只丢下一句:“你若再无故伤人,我必让你烟飞灰灭。”便匆匆离去了。
晋文元君招了朵彩云,轻盈而上,翩然向日照飞去。
日照依旧一番熙来攘往的热闹景象。熙雯贵为一方君后,不但一点架子没有,那可是接地气的紧,正和一群小仙小妖在西海边比试飞叉射鱼。见晋文来了,便将叉子递出,拍了拍两手,迎了上来。
“晋文元君,可是来寻王君的?”熙雯边说边引着晋文朝日照府去。
“师妹慢行,我今儿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熙雯有些意外,“莫不是,彤儿出了什么事?”
晋文一笑,“师妹放心,彤儿好的很,只是我有一个疑惑,不知道在师妹这里能不能解开。”
“晋文元君请讲,熙雯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晋文元君也不介怀熙雯的客套,直接说道:“师妹可识得昔日的魔族护法夜枭恨狐?”
“恨狐?这名字好似听过。”熙雯一时想不起来。
“五千年前的魔族之乱,师妹可曾听闻?”
“魔族之乱时,我和王君已到日照,不再掺和天庭纷争,这些也都是耳闻。但那次大战,天庭诛了上神白起,到是让我和王君大感意外。白起为人耿直忠义,当年在天庭时,姬俊便与白起相交甚好。听说是白起勾结魔族,反了天庭?”熙雯满脸的疑惑。
“白起有没有反,我不敢说。但他的确犯了天条,恋上了魔族恨狐。”
“哦......”熙雯若有所悟,随即又摇摇头叹道,“做神仙难啊。也不知谁定的天条,神仙与妖、魔、人,相恋,便要到敕刑台受那七七四十九天鞭,再被拔去仙骨,堕入六道轮回,永世受苦。这规矩不知拆散多少有情人......咦?就算白起与魔族相恋犯了天条,最多也就是被贬六道,又怎会被诛?更何况以白起之勇,这天庭要诛他,又谈何容易?”
“当时我云游海外,具体情况也知之甚少。”晋文元君看着熙雯,“师妹你好好想想,可曾与那恨狐有过渊源?”
熙雯认真想了想,果断摇头:“不曾有过交集,我不识那恨狐。”
“这就奇了,”晋文元君疑惑,“我见那晶钢刺分明就是当年魔族护法恨狐的法器,它又怎会认彤儿为主?”
“晶钢刺?可是两头尖尖,通体银光,如发簪状之物?”
见熙雯好像想起了什么,晋文眼睛亮了亮。“正是,师妹见过?”
“五千年前,我刚刚怀了彤儿,每日在西海边散步。一日眼见大雨将至,我正准备回府,却听见一个微弱声音在呼救。循声找去,在礁石丛中发现一个即将临盆的魔族妇人。我这日照向来无妖、魔、仙之分。我见她性命垂危,便将她救回了日照府,寻得稳婆忙活了一日一夜,那魔族妇人终于诞下一男婴。不过说也奇怪,那男婴身上魔族气息微乎其微,反而周身有一道似有似无的仙气缭绕。那魔族妇人平安生产后,便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对我说,她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根晶钢刺了。她见我腹中也有娃娃,便以那根晶钢刺赠与娃娃护身,来答谢我的大恩大德。我知道这妇人已命时无多,又怎会要她的东西,便婉拒了。不曾想,当天夜里,那魔族妇人连同小婴孩一起不辞而别。我派人找了数日,也未见踪影。那妇人是断无活下去的可能,只是可怜了那小婴孩。哎!”熙雯长叹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那魔族妇人必是恨狐。”晋文元君点点头。
“可是,那魔族妇人身上功法低微,又怎会是魔族护法?”
“其中原由,我便不知了。”
“师姐,你说那晶钢刺认了彤儿为主?”熙雯见晋文元君如此紧张女儿,不由亲近了几分,也随口改了称呼。
“那晶钢刺不但认了彤儿,而且极其护主,险些将我那五徒弟亦瑶钉死在慕日台。”
“那亦瑶可是要害彤儿?”熙雯的语气重了重。晋文元君的重点是那晶钢刺霸道,熙雯的重点却是有人要害宝贝女儿。
“误会一场,她们师姐妹只是在切磋剑法。是那晶钢刺不分是非,险些酿成祸端。这晶钢刺确是死忠,我将它打得差点形神俱灭,它也不肯离去。但彤儿驾驭不了它,却也不能留。”晋文元君似是在思索。
“噢......”熙雯松了口气,忽又想起,“师姐,那魔族妇人赠我晶钢刺时曾说过,这法器狠烈桀骜,即使认了主也难于驾驭。只有,主人与晶钢刺血气想通,方可为主人命是从。”
“滴血认主?哈哈。”晋文元君潇洒地一挥袍袖,这回两难的问题解决了,她自是高兴,“师妹,多亏有你这个善心的好阿娘,才给我这宝贝徒弟得了一件好法器。”说罢朝熙雯恭了恭手,御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