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晃两千年已过。我和景萧、亦瑶在师傅的尽心教导下,法力猛进。
一日,师傅将我们召到女床殿,“我近日便要出去云游讲法,这次出游恐怕时间不会短。你们三人如今法力也算小有所成,可以下山历练去了。你们即是仙,就应该保芸芸天下苍生祥和,保六道安澜。”
“是。”我们三人齐齐地给师傅深深一躬。
刚踏出殿门,景萧便问我,“彤儿,你有什么打算?”还不等我做答,亦瑶快步走到我和景萧中间,“师兄,你有什么打算?”
“我先回地府,拜见了父君、母后以后,再出去历练。”景萧说完,眼光又看过来。
“我也这样想的。师兄,我从未一个人出去过,独自下山历练,心里总有些慌慌的。不如,我们一起。可好?”亦瑶跨上一步,挡住了景萧的目光。
“好,”景萧微微点头,随即走到我身边,“彤儿,你呢?不如我们三个结伴?”
我摇了摇头。一听到可以出山,我的一颗心早就飞回日照了,历练的事放放再说,回家陪阿娘要紧。
“师兄、师姐,我这次回日照不知道要待多久,恐怕和你们的时间凑不齐,还是你们去吧。”说完,我冲师兄师姐拱了拱手,招来一朵彩云,忽悠悠飞回日照。
刚到日照境边,我便跳下彩云徒步而行。这熟悉热闹熙攘的景象是那么亲切。
“小王姬回来了?这回君后可要乐坏了。”
“小王姬好,这是你最爱吃的古月螺,拿些回去。”
“......”
这一路,收获颇丰,来到日照府门口,已是大包小裹抱了一怀。正欲迈进府门,脚下一绊,一个趔趄,怀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正欲弯腰去捡,却见一双十指修长的手将跌落的物件一一递给我。顺着双手抬头瞧去,我的小心肝不由一声赞,“好俊俏的男神仙。”白皙的肤色配上略显瘦削的脸庞,一双黑眸如深潭星海,自有一股仙风。见我愣愣地看着他,他竟微微红了脸。
“小王姬回来了。”随着一声高喊,日照府里哗啦啦跑出一众家侍,拿包的拿包,搀胳膊的搀胳膊。我转头说了声,“谢啦。”便被大家簇拥着进了府门。
阿娘一脸笑的站在殿门口,她左手边立着从我记事起也就见过十余面,那一直被大家称做冷脸老二的二姐姬缇。
我的两位姐姐在我出生之前,就被父神早早送出了日照,拜师学艺去了。到我过千岁生诞时,两个姐姐才回日照为我庆生。说是为我庆生,其实她们是知道阿娘生我生得辛苦,苦熬了三天三夜,我才从娘肚子里爬出来。她们是心疼阿娘,这才寻了个由头,回来看看阿娘。
第一次见到两位姐姐,我自是欢喜。
大姐姬靛,一看就是钟灵毓秀的大家女仙范儿。一身鹅黄的素衣裙摆飘逸,腰间翠琅玕随脚步轻摇,一双凤眼顾盼生辉,温柔中透着三分威严,真真是像极了阿娘。对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妹,大姐也是疼爱有加。见了面拉着我的手,塞给了我一堆日照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儿。有明明脚底弯弯,骑上去却怎么也摇不倒的小木马,我经常骑在上面,摇着摇着就睡着了。还有一把大弹弓,老树杈的两个枝杈上绑着韧性十足的老牛皮,对于仙法低微的我,正适合上山打鸟。还有零零碎碎的一堆,都是大姐去凡间时给我收罗来的。大姐对我这个小妹真是有心了。
二姐姬缇,一头秀发全都盘在头顶梳成了个发髻,发髻上簪了一支乌金发簪。一张素脸未施粉黛,冰冷的面孔让白皙的肤色愈发显得如霜如雪,弯月眉下,一双杏眼圆睁,她这眉眼像极了父神,看着就不怒自威。她一张口真是如冰刀子,刀刀扎心。“这就是折磨了阿娘三天三夜的小魔头?”
见她对我如此不客气,竟称我这乖巧可爱的粉嫩小人儿是小魔头,本小王姬也不是吃素的,小头一歪,小嘴一张,嗲嗲地问阿娘,“阿娘,想来二姐到这世上,定是没让娘亲受苦的。可孩儿知那妇人生产没有不痛的。莫不是二姐并不是阿娘所生,是街边捡来的?”
别看姬缇嘴毒,可要论伶牙俐齿,她万万不是我的对手,被我一呛,急得憋红了脸,却说不出半个字。还是大姐出来替她解了围,拉起我们随着阿娘去话家常了。
如今见姬缇也在日照,心下也是欢喜,又可以和她斗嘴打趣了。
我疾走两步,屈膝于地“阿娘,彤儿回来了,彤儿好想阿娘。”阿娘急急搀扶,却听一声低嘲,“好一个会讨母亲怜惜的小妹。”
我挑眉,“日照我是人人爱戴的小王姬,阿娘面前我是贴心的小棉袄,却要听你的冷言冷语?阿娘是我的心心念,我自是对阿娘日日思念的。想阿娘想得我白日遥望日照,入夜不能成眠。不知二姐可如我一般?”说罢,故意蹭到阿娘身边,一把拉紧了阿娘的手。姬缇被我堵得语塞,看看她那张冷脸,我就知道从她嘴里是万万讲不出这些甜言蜜语的。
“阿娘,你看她,我说一句,她顶十句。”姬缇说不过我,只得向阿娘求救。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也难得一见,阿娘更是难得两个宝贝女儿都在身边。等你们父神回来,让他把藏着的好酒拿出来,我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吃顿饭。走,我们进去边聊边等。”说罢,阿娘一手拉着一个,笑得合不拢嘴。
“君后,庆元神君还在府门外。”刚刚迎我进来的一个家侍小声禀报。
阿娘转头看向姬缇,“缇儿,你看是否允他进府?当面把话说清楚。”
“哪个叫他等了?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掌管天庭文书的神君,真不知哪个给他的勇气?”随即,姬缇冷脸看着一众家侍,“都不准迎他进府,他要等就随他去,你们只当没看见,不要再来禀报了。”
“是。”一众家侍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许是得了我回来的消息,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门口便传来父神的声音,“彤儿回来了,哈哈,两个宝贝女儿在身边,这回熙雯可高兴了。”话音未落,父神的身影已出现在殿门口。我们急忙起身相迎,却见父神身边正跟着那位庆元神君。
“父神安好,彤儿回来了。”我迎着父神行了个礼。姬缇冲庆元神君甩了个眼刀子,也对父神盈盈一拜。
“好好好,”能看出父神见了我和二姐是由衷的高兴。“刚刚在府门口碰到了庆元神君,便请了进来。”父神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与庆元神君是偶遇。庆元神君尴尬地搓了搓手,讪笑了两声。
阿娘招呼着家侍摆上酒菜,大家纷纷落座。我欢欣地抢着坐在阿娘的右手边,姬缇面无表情地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旁。父神主位落座,伸手请了请庆元神君,庆元神君局促地坐在了父神左手边,半个屁股搭着凳子,腰背挺得笔直,脸上一直维持着略显窘态的表情。
一席间,只有我叽叽喳喳与阿娘讲个不停,姬缇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父神看着我们慈祥的笑,庆元神君略显拘谨地坐着,只偶尔举杯敬敬父神和阿娘。讲了这许多,我也口干了,举起酒杯小泯了一口。
“不知庆元神君到我日照,可是公干?”见我安静下来,父神才缓缓问道。
“王君、君后。”见有了说话的机会,庆元立起身,对着父神和阿娘深深一躬,“小仙此次来,并不是公干。小仙是.....”略一停顿,庆元白皙的面孔上飞起一朵霞。咽了咽口水,庆元鼓起勇气接着说到,“小仙是尾随姬缇王姬而来。”
“住嘴。”听了庆元如此直白的话,姬缇脸顿时红了个透。弯月眉倒竖,一双凶眼狠狠地瞪着庆元。
“自从小仙在栖霞山得遇姬缇王姬后,王姬的身影便总是在小仙脑中萦绕。后再次偶遇姬缇王姬,多亏王姬替我解围,小仙才得以摆脱尴尬之境。自那以后,小仙食之无味,夜难入寐。前几日,鼓起勇气去栖霞山,想与姬缇王姬把话说清楚,不想王姬刚好起身回日照。小仙便一路随着王姬来到了日照。”在姬缇凶狠的目光下,庆元头都没敢抬,只是急急地说着,好像生怕断了话头,便再无说出来的勇气。
实在想不到,一个会脸红的神仙,为了追姬缇,竟然毫无保留地将自已的目的说得如此坦白,一点都不弯弯绕,不错。
听完庆元神君的话,父神面色微微一怔,看了眼冰块一样的姬缇,“哦?这么说神君已到日照多日?”
“是,小仙已到五日。只因姬缇王姬进府门前对小仙说,不准踏进府门半步。小仙便一直在府门口等候。今日得见神君,小仙才有机会......”
“住嘴,”姬缇一声娇喝打断了庆元的话,腾地站了起来,“那日见你被一众女仙围着,我实实是看不惯她们为了个俊俏的男神仙,便不顾矜持,蜂拥而上。又见你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我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替你解围。不想竟给自已惹来这等麻烦事。”可能觉得自已话说得还不够狠,姬缇又一字一句接着说道,“我姬缇目前还无意婚嫁之事。就算要嫁,也不会嫁个连剑都举不起的废物。当日我见你不善言谈,不想却是个牙尖嘴利的。这等人我更是厌烦。”
姬缇话说得如此难听,那庆元却是不恼,“姬缇王姬是误会庆元了。庆元平时并不是多话之人,见了那些女仙,自是没话说的。可庆元每次见到姬缇王姬就有很多话想说,生怕不把自已心中所想对王姬说清楚,便会错过王姬。对王姬的要求,庆元必定尽力去做。我这就回天庭去辞了文差,随后拜到碧霞元君门下,努力学习法术,以后与姬缇王姬做一对除暴安良的逍遥神仙。”见一屋子的人都瞠目结舌的望着他,庆元大概也觉得自已有点心急,话有点讲过了,“我,我刚刚有点心急,望王君、君后、王姬,见谅。不过庆元句句发自肺腑。我若法术学成,姬缇王姬还是看不上小仙,庆元绝不死缠烂打,为难王姬。不过在不知道结果前,庆元是定要一试的。”说完,庆元对大家又是深深一躬,便急急回天庭请辞去了。
一屋子人看着庆元离去的背影,均都愣了半晌,又齐齐地将目光转向了姬缇。姬缇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见我们都盯着他,不由又来了个大红脸,恼怒道,“你们都看我干嘛?我也没想到会惹上这种麻烦事。”
如此调笑姬缇的好机会我怎会放过,我起身对着父神和阿娘深深一躬,正经说道,“恭喜父神、阿娘。”见他们不解,我挪了两步,蹭到阿娘身边正色道,“阿娘,你总是担心你这冰块宝贝姑娘嫁不出去,一个冰刀子甩出,就将那些男神仙扎得七倒八歪。如今有人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追求二姐,看样子二姐终身大事可期也,你也可以安安心了。”见我装腔作势的模样,阿娘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姬缇狠狠瞪了我一眼,“你闭嘴。”
你让我闭嘴,我偏不闭。我又晃悠到姬缇身边,“二姐,我听说,自从天庭男神仙们心目中的白月光,巫山女神灵华嫁给无启国的小白脸国君后,天庭就刮起一股阴柔之风。这天庭的男仙们本就唇红齿白,长相秀气,这一流行起如拂柳般的娇弱之态,那可比那帮女仙们更是秀色可餐,成为天庭最靓丽的一道风景。如今我看这庆元神君虽也是长相俊秀,可骨子里还是有股男子气的,不失为可修之才,好好调教,还是有可能顺着二姐心中的功法高强、英武伟岸、顶天立地、除暴安良、心系苍生的方向发展的。这是个机会,二姐万万不能错过。”我在姬缇身边摇头晃脑碎碎念。临了也不忘拍拍父神马屁,“虽不能向父神这般虎步龙行,英姿绝顶,但将那庆元神君娶了回来,还是可以好好跟着父神学习的。”
姬缇气得一跺脚起了身,狠狠剜了我一眼,转身离席而去,边走边恨恨地说:“我必不让师傅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