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蹄子踏在地上的声音响起,门重新关上,车子缓缓启动了。
提着灯笼的人目送着车子消失在视线中,没有回头,突然出声道:“新来的那个小孩是叫陈玉吧。”
他的声音意外的清澈,不像是一个中年人应该有的嗓音,听起来很别扭。
陈玉刚刚走到他们这边,闻言有些惊讶,他看着这个人并不高大的背影,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回过头,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拉住兜帽的一侧,不让其遮挡住视线,然后对着陈玉冷冷说道:“因为你是倒数第二个到的。”
“额,抱歉,我迟到了吗?”陈玉看着露出自已一半脸的沧桑中年人,尴尬的挠了挠头。
中年人露出一半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要随便挠头,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你管的还倒是挺多。
陈玉讪讪一笑,收回自已的手。
这一会又有一辆车过来了。
中年人开始嘱咐:“等会上去两个,不要在车里吵闹或者是随便开启自已的能力,不然你不仅会死,还会害了你同车的伙伴,知道吗?”
“知道了。”孩子们有气无力的回答。
“为什么不多上去几个人?车里的空间明显很大。”陈玉举手提议。
现在小孩子虽然不多了,但两个两个的上去显然就得拖很长时间。
但中年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旁边的一个梳着辫子的小女孩给他解释道:“一辆车上只能上去两个人,这是规定。”小女孩指了指这个中年人,小声道:“他说的,都说了好几遍了。”
“这个不是规定,”中年人没有回头:“是规则。”
几个小孩一脸不解,一个字的变化,相近的词义让现在的他们不是太能理解。
陈玉若有所思,默默不语。
不一会又一辆车从远处驶来,伴随着马蹄声,中年人再次回头把之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知道了吗?”
“知道了。”
然后两个孩子迫不及待的爬上车,他们看起来是受够了中年人唐僧式的折磨。
就这样一辆接着一辆,中年人话也是一遍一遍的讲,到最后只剩陈玉一个人。
马车来了。
“那我是要自已一个人上车吗?”陈玉有气无力的问道。他也是受够了中年人一遍又一遍的语言轰炸。
“你等最后一个人过来。”
“是谁啊?”
“你看,”中年人看着陈玉身后,不满的表情直接透露在了脸上:“白泽。”
远处一个小孩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顶着一头白发,摆着一副酷脸。
虽然这里只剩两个男性了。
说起来,陈玉与白泽之间还真未曾有过深入的交流。他几乎与所有孩子都交谈过,唯独对这个名叫白泽的孩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身为继火者中的佼佼者,顺位第一的白泽总是以独特的方式彰显自已的与众不同。他经常迟到,甚至在集训的关键时刻神秘消失,而且他还是今年所有继火者中唯一一个没有选择附身者作为辅助的存在。
或许,在这个年龄段,对于某些人来说,彰显个性与独特,比保护自已的生命安全还要重要。
陈玉无奈地望着前方的沧桑中年人,发现他一直在紧紧地盯着缓缓走来的白泽。待白泽走近,中年人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你来得太晚了。”
然而,白泽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哦,是吗?”脸上毫无愧疚之色。
中年人显然有些不悦,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盯着白泽。白泽面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冷然起来,这种冷酷的表情在他的稚嫩脸上竟然有些意外的契合,他也紧紧盯着中年人,一副丝毫不退让的样子。
陈玉作为旁观者,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幕,他很好奇这种气氛再往后发展会变成什么样子。
最终还是白泽沉不住气先开口了:“我说,你还要在这里啰嗦多久?我要是没有按时到达,你负得起责任吗?”
这语气,简直就像前世的霸道总裁一样。
中年人冷哼一声,没有接白泽的话,只是照常说道:“你们两个上去吧。不要在车里吵闹或者随便开启自已的能力,等车子停下门自动打开时再下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没有看到好戏的陈玉有些失望,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回答。
然后他没有看白泽,径自往车上爬去。白泽紧跟在他身后上了车,坐在了他的对面。
小车厢里的布置还是和一年前一样,中间摆着一个小小的桌台,上面吊着一盏不怎么明亮的灯。
车子缓缓启动,门慢慢关上。陈玉掀开帘子望向窗外,外面却空无一人,中年人也已经消失不见。
“你叫陈玉,对吧。”
坐在陈玉对面的白泽突然开口。
陈玉有些惊讶,这个人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我想我不用说,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谁。”白泽靠着座椅,把腿搭到长长的座位一侧躺着,一副悠闲的模样,配合他帅气的脸庞和一头的白发,或许真能吸引不少小女生的目光。
可惜对面坐着的是陈玉。
陈玉原本想礼貌性地回应两句,但看到白泽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后,顿时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你也不用紧张,其实我也有观察,在附身者里面你的天赋还算可以的。”白泽见陈玉没有搭话,有些微妙地误会了,他换上一副自认为和善的笑容,继续对陈玉说道。
“你的战斗直觉确实挺强的,我之前看了你和莉莉的比试,我觉得你要是跟她有同样的身体素质,莉莉即使不用天赋也不是你的对手。”
“额,谢谢你的夸奖。”陈玉有些意外于白泽的友好交流,但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戒备。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一波突如其来的友好交流让陈玉有些措手不及,也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他疑惑地看着白泽,目光中带着几分警惕。
白泽却仿佛没有察觉到陈玉的异样,继续说道:“战斗直觉这类东西,那个附身者光头显然没本事培养。不过,我听人说你跟洛羽的关系不错,是吧?”
这小鬼怕是要有所图谋,小小年纪就如此狡猾,还懂得曲线救国?陈玉心中暗自嘀咕,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是的。”他淡淡地回应道。
“你的很多技能应该都是她教的吧?”白泽继续追问。
“不是。”陈玉简洁地否认。
“那你跟她的关系很好吧?是她的弟弟或者什么亲近的人吗?”白泽继续试探道。
“我们关系很好,但我不是她的弟弟。”陈玉耐心地解释。
白泽皱了皱眉,觉得陈玉的性格有些难以捉摸。但他很快又恢复了自信的笑容:“虽然以我的天赋以后肯定会认识洛羽,但我觉得你可以帮我引荐一下,让她早点认识我。”
陈玉心中默默吐槽,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却不少。但他还是忍住了,面上装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哦,是吗?那洛羽认识你又能怎么样呢?”
白泽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但他还是强行压抑着自已的语气:“你一个小孩不要问那么多,到时候洛羽来看你的时候你给我乖乖介绍就对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已解决。”
陈玉心中暗笑,比我大个两岁就以为自已是大人了?但他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乖巧的样子,点了点头。
“你只需将洛羽引荐给我,至于莉莉,我可以考虑成人之美,日后我也会罩着你。”
白泽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
陈玉心中暗自腹诽,这小鬼怕是要膨胀到天上去了吧。他强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毕竟莉莉之前对他不屑一顾,他还真把自已当成了无所不能的主角?即便是主角,也不会如此轻易地得到美人的青睐吧!
“无聊。”陈玉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不过用的是白泽听不懂的语言。现在还是先忍一忍吧,真要发生冲突,自已恐怕会吃亏。
“你刚才说的什么?”白泽疑惑地问道。
“哦,那是洛羽姐姐以前教我的一句无关紧要的咒语,没什么实际意义。”陈玉随意敷衍道。
“这样啊。”白泽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已更加舒适,然后叮嘱陈玉:“从现在开始,别发出声音,我要冥想了。”
陈玉趴在桌子上,完全无视了白泽的嘱咐。冥想,那是继火者与附身者才能使用的修炼方式,用以沟通星辰,增强力量。但这种方法对陈玉来说,却毫无用处。
陈玉的力量是自然增长的,无论是冥想还是其他修炼方式,对他都没有任何效果。他也曾尝试研究过自已的星图,但一无所获。最终,他只能无奈放弃,毕竟实力还是在稳步提升,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车厢内陷入了沉寂。
陈玉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小小的身体依然贪恋着睡眠,而白泽则时不时地变换姿势,显然无法静下心来。
他索性睁开了眼睛,看到还在熟睡的陈玉,觉得有些无聊。于是,他轻轻推了推陈玉,想把他叫醒。
“陈玉!陈玉!”
被叫醒的陈玉一脸不悦地盯着白泽,仿佛在说:“你干嘛?”
“你怎么这么能睡啊。”白泽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就在这时,马车微微一顿,速度减慢了下来,外面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
车厢外渐渐响起了人声,随着马车缓缓停下,车厢门也自动打开了。
门外弥漫着丝丝黑雾,但比起陈玉曾经生活的外环地区,这里已经算是很稀少了。
“先不要下车。”一个男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一个棕发少年探出头来,手里递过来两个灯笼。
“把这个拿好。”少年的声音温和而有力。
陈玉接过灯笼,立刻跳下了车,他可是一点也不想再和车上的那个讨人厌烦的熊孩子多待了。
他手上拿着的灯笼散发出的光像是一道屏障一样,阻隔了陈玉周围黑雾的进入。
“那么,哪个叫陈玉?”棕发少年看着提着灯笼的两个小孩,出声发问。
陈玉举起手。
“我叫陈玉。”
“往那边赶紧过去吧。”棕发少年说着指了指一个方向,陈玉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远远的依稀能看到黑雾阻隔下灯光发出的光芒;“你的小伙伴可是等你很久了。”
“哦!哦!我知道了。”陈玉答应着,往那个方向急忙走了过去,没有再留下听少年与白泽之间的对话。
今天并不是火曜日,在黑雾的阻隔下,视野能见度变得极为低下,走在颇为宽阔的街道上,连周围挂着灯笼的房子也看的朦朦胧胧。
街道的尽头有一座两人高的石雕像,但已经显得颇为破旧,石雕像处四通八达,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十字路口。有三个带着斗篷披着长袍的人或坐或倚靠在石雕旁,静静等待着,有两个很明显是小孩,应该就是帕奇和肯沃了,还有一个个子要明显大一点。
陈玉加快步伐小跑过去,让人家等了很久可真的是罪过。
几个人都抬头看了过来。
“我说陈玉你怎么这么慢啊?”坐在地上的肯沃率先开口埋怨。
“实在是很不好意思。”陈玉跑过来看着站起身调整姿势的三人尴尬的解释:“我本来是很早能到的,但是都怪那个白泽,迟到了好久,管马车的大叔让我等着他……”
“呵呵。”少女清亮的笑声打断了陈玉的解释,个头最高的那个就是她了,她蓝色的眼睛像是宝石一般璀璨,笑起来像是月牙一样:“管马车的大叔?要是你这形容被他听见了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表情——他现在也就十六七岁吧,呵呵。”
十六七?被打断解释的陈玉目瞪口呆,之前那位可就差把沧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吧?十六七乘个二可能都嫌小了吧?难道他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不成?
魔幻世界的人就是不一样。陈玉也只能这么感叹。
“白泽这个讨厌的家伙……”帕奇嘴里嘟囔着,身为一个附身者的他显然对白泽意见很大。
“哦,原来是白泽的错啊,那就怪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