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
繁星点点,
清风徐来,
树叶摇曳。
穿越到这里已半年了。
林清婉坐在简易的梳妆台前。
通过铜镜看着脸上那一道浅白疤痕,从她额头的发际始起,斜劈过左眼角,像一个写歪的感叹号。
她记得从第一次看清这张脸,当时是崩溃绝望的。
现在看着这张脸,也不是那么丑。
林清婉抚摸着那道伤疤,原主记忆涌上心头。
半年前。
大商国都城——洛京。
护国将军府。
陆老太太林明珠的七十大寿宴上。
高鹏满座,
丝竹之声,
轻盈宛转,
美食佳肴,
让人心醉神迷。
忽然听到一声高呼!
“二夫人把大夫人推下楼梯了!”
大家一听,都纷纷哗然起来。
“啊!!救命呀!好痛啊!”
众人听到,呼救声凄惨,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啊?”
赶来的宾客把滚下楼梯的苏曦柔团团围在中间。
“怎么回事,怎么会摔下来的?”
苏曦柔忍着剧痛看向傻楞愣站在楼梯口的林清婉,“她……她……”
众人立刻望去,楼梯口立着一位肤如凝脂,绿柳蛮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的少女。
一袭华丽的绯红打底的凤尾裙,把她的身姿衬托得愈发曼妙动人。
“就是她推的,是二夫人推的!”苏曦柔的丫鬟珍诗茵指着楼梯口道。
众人恍然大悟,那个美人就是二夫人林清婉。
林清婉喃喃:“怎么会……”
她好端端的,我离她那么远,她怎么会滚下楼梯呢?
这时林清婉的贴身丫鬟知暖取披风已回,看自家小姐傻站着,众人纷纷投来谴责鄙夷的目光,她心里一惊,“小姐,发生了何事?”
林清婉这才大梦初醒,她快速跑下楼梯,拨开人群,蹲在苏曦柔旁边关心的问:“大嫂,你没事吧,我……”
苏曦柔苍白的小脸更加楚楚动人,眼含泪光,“你……你……为……为什么……这么恨心……”
“天呐,没想到二夫人是个蛇蝎美人。”
“陆少将军生死不明,大夫人又没有坚实的娘家做后盾,二夫人这是在欺负大夫人一介孤女。”
“太歹毒,应该浸猪笼!”
“谋害长嫂,这是大逆不道的大罪,应该受到极刑。”
“不,不,……不是我。”
面对众人的指责,林清婉脸色煞白,连连摇头。
她想解释可是没人听她的。
“让开!”
一声低沉的男音响起,使得周围原本喧闹嘈杂的人群纷纷向两侧退让开来。
是他陆景澈——林清婉新婚三个月的夫君。
“景澈……”
林清婉一喜,正想向他求助解释。
陆景澈眸光一抬,犀利冰冷的直直地射向了林清婉。
“你这个毒妇,你干的好事!”
“不是我……”林清婉拉着他的衣角,连连摇头,“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你说是谁?”陆景澈根本不相信她,还咄咄逼人,她一时无搓,只会摇头,“不是我……”
陆景澈俊美的脸上满是厌恶和憎恨的看着林清婉。
“难道,是大嫂自已跳下来的?
你素日嫌弃大嫂,背后屡加欺凌。
若你不惧林家声名受损,我可逐一说与众人听!”
林清婉:“你……”
她不知道新婚夫君为什么如此狠戾绝情,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啊……啊……好痛!”
苏曦柔捂着肚子气若游丝的躺在陆景澈怀里,泪眼婆娑的看着陆景澈,“景澈,疼,我好疼!”
“曦柔,你怎么样了?”
“我……”
陆景澈抱起苏曦柔,站了起来,柔声安慰:“不怕,我送你回去!”
林清婉拉着陆景澈的裤脚,摇了摇头,眼眸中泪光闪烁,满是委屈与无助,“不是我……”
陆景澈一脚踹出,力道之大,林清婉被狠狠地踹翻在地,她的衣襟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这一脚的力度,顿时使林清婉的脸痛苦的扭曲着,她方知道陆景澈是如此的厌恶憎恨她,甚至是要她的命。
这时陆老太太赶了过来,“发生了何事?”
“祖母!”陆景澈和林清婉同时喊道。
陆老太太叹息一声,“清婉……你……”
“血!她流血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叫道。
“请郎中,快请郎中!”陆老太太吩咐道。
血从苏曦柔下体晕开,噗哒噗哒的滴了下来。
“呜呜!孩子,我的孩子,呜呜呜”苏曦柔抱着陆景澈的脖子,向他怀里钻了钻,抽泣着,“景澈,景澈,呜呜……”
陆景澈狠狠的剜了一眼林清婉,大踏步的向梅园走去。
陆老太太眼神中带着无奈,对众宾客恳求道:“家中突遇变故,无法继续招待,……。”
“陆老太太,您别责怪我们多言。实在是二夫人恶毒嫉妒,做出天理难容之事,必须给大少夫人一个交代!”众人义愤填膺地道。
陆老太太闻众人指责,面露诚恳,应声道:“诸君宽心,请信我陆家,绝不偏袒,定给大夫人一个满意的交待。”
众人纷纷离去,现场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林清婉蜷缩在角落中,她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微微颤抖着。
丫鬟知暖抱着林清婉揪心的问:“小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突然,林清婉喉咙一紧,“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丫鬟知暖抱着摇摇欲坠的林清婉,泪眼婆娑,哭喊道:“小姐,小姐……来人,快来人……”
林清婉眼泪簌簌落下,“我不知道……我没有……我不知道……”说完她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林清婉晕晕乎乎听到熟悉的声音,“祖母,孙儿要休了这个毒妇,装死没用,我一定要休了她。”
陆老太太厉声道:“住口!你口口声声称她为毒妇,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
陆老太太缓了口气,“清儿乃江南林家之女,平日里确是娇贵了些,然其父母兄长皆文雅高尚之士,岂能教养出恶毒之女?”
陆景澈冷哼一声。
“就因为祖母的娘家是林家,就要包庇她吗?曦柔肚子里可是大哥唯一的骨血,我绝不会轻饶她。”
陆老太太痛心的说:“送她去庄子上住一年,磨磨她的心性,如果她还不知悔改,你们就和离。”
陆景澈以淬毒般的眼神凝视着躺在床上的林清婉,说:“祖母仅将她送至庄子,实乃太过宽纵!我已报官,定要让她在监牢中深刻反省,方知悔过。”
“景澈!”
陆老太太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不解与责备。
“你就如此厌恶憎恨她吗?当初你为何要答应娶她?”
“我为什么娶她?祖母忘了,当初是您逼着我娶她的。”
陆景澈极度的不耐烦,仿佛对这段婚姻片刻都不能忍受。
“我逼你,何时逼你了,是你自已说喜欢清儿,亲自去江陵提的亲,你把清儿当什么了?”
陆景澈凉薄的嘴唇抖动了一下,“那就把她送回江陵。”
陆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床上脸如死灰的林清婉,“就是做不成夫妻,你也不能做的如此绝情,下此狠手,你,你怎么如此狠心。”
陆府管家陆大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慌乱,“老夫人,不好了!京兆伊派人来了,说是要带走二夫人。”
陆老夫人拿起龙头拐杖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直指陆景澈。
“景澈,你长能耐了,没想到你为了满足你龌龊的心思,竟然心狠到如此地步。”
陆老夫人的眼神如同两把锐利的刀,直视着陆景澈,“你大哥生死不明,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你竟然如此僭越,你们毫不避讳,别忘了苏曦柔是你长嫂!”
在宽大的衣袖里陆景澈攥紧双拳,“祖母,孙儿没有非分之想。”
他怒吼道:“曦柔肚子里怀的可是大哥唯一的骨血,现在没了……”
陆老太太眼睛犀利的扫过陆景澈,“不用你提醒!”
她又睨视的看了陆景澈一眼,一字一顿的问:“清婉为何要推曦柔?对她有什么益处?”
陆景澈嘴唇抖动了一下,一时语塞。
陆老太太无奈道:“曦柔的孩子没有了,你是陆家唯一的希望,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明日便送她去慈安台为你大哥守节吧。”
陆景澈在陆老夫人的威严之下,不禁倒退了一步,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祖母,你不能,不能……”
“哼!”
陆老太太冷哼一声。
“虽然我老了,可我的眼睛没瞎,陆家还轮不到你做主。”陆老夫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陆景澈噗通跪倒在地,他抬头望向陆老夫人,眼中满都是祈求,“祖母,只要不送曦柔去慈安台,孙儿什么都听你的。”
陆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林丽珠活了七十岁,什么事我没经历过,感念她苏家对陆家有恩,让她一个乡野丫头,享受尊荣,……没想到她如此上不了台面,敢在我眼皮底下玩姨娘们常耍的手段……”
“祖母,您不能这样说曦柔,她那么柔弱,那么善良……”
“咚咚……”陆景澈对着陆老太太磕了几个响头,“祖母,求求你了,不要送曦柔去慈安台……”
“好!”陆老夫人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需即刻撤回对官府的诉讼,平息这件事,此事不可再提。二是,我会安排清婉前往庄子静养,待林家的人抵达京城后,你们便和离,各自安好。”
陆景澈心中一沉,他知道这已是祖母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谢祖母。”他低头应道。
陆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你去吧。”
陆景澈步履沉重地离开了陆老夫人的房间。
他回到自已的居所,心情愈发沉重。
曦柔肚子里是大哥唯一的骨血就这样没了,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祖母的决定是无法改变的。
但他不甘心,在黑暗中,他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苏曦柔夜夜啼哭,寻死觅活,陆景澈衣不解带的守着她。
林清婉昏迷了三日,如今刚刚苏醒,意识尚显朦胧。
陆景澈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不顾她虚弱的身体,硬生生地将她从床上拽起。
“既然醒了,祖母让我送你去庄子上静养。”
“景澈,不管你信与不信否,我没有推大嫂,你我夫妻一场,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如此恶毒吗?她出了事对我有何益处?”
陆景澈冷漠的说,“咱们还未圆房,算什么夫妻?”
林清婉悲切:“陆景澈,你真的要如此绝情吗?”
陆景澈冷漠冰冷的说:“是你咎由自取。”
林清婉凄厉的惨笑一声,“我没有推她……我没有……”
陆景澈神色没有温情,只有冷漠和决绝。
他一挥手,上来两个粗使婆子,架起林清婉从后门把她塞进了马车里。
知暖在后面追了出来,“小姐,小姐……”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陪同她来的粗使婆子赖嬷嬷撩开帘子,鄙夷的看了一眼林清婉,“二夫人到了,请吧。”
林清婉在知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旧的小庄院。院子里杂草丛生,房屋显得破败不堪。
“这就是以后我要生活的地方么......”她心中一阵悲凉。
赖嬷嬷把一个包袱扔给她,“二夫人自便吧,老婆子我就先回了。”
说完吩咐车夫,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清婉无奈拿着包袱,走进屋子,迎面而来的长鞭如毒蛇般在空中挥舞,随后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身上。每一鞭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的衣衫被撕裂,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啊……”林清婉惊叫了声,她现在回忆起来还能感到刺骨的痛。
知暖静静的看着林清婉,她万万没想到,她们家人人称赞集美貌与才华的小姐,嫁到千里之外的陆家会容貌尽毁,名誉扫地,沦落成乡野村妇。
不由得眼眶一红,险些落泪,林清婉通过镜子看到知暖的表情,说道:“傻丫头哭没用,只能自证清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知暖道:“小姐,咱们是斗不过护国将军府的,……”
林清婉眼睛里闪过寒光,“知暖放心,伤害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小姐,我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知暖噗通跪下道。
“知暖有什么话起来说。”
知暖摇了摇头,“我知道不能背后议论主子,可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半年多了,奴婢不吐不快。”
林清婉知道古代的尊卑有别,也不再劝,“直说无妨!”
“我在陆府偶尔听下人说,姑爷其实喜欢的人是大夫人,是老太太逼着他娶你的。”
林清婉冷笑一声,“龌龊!”她握紧拳头,“娘的,我一定送这对狗男女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