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尹谨的话语温婉得体,既合情又合理,即便是齐玄帝心中并无观赏之意,也不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拒绝她的请求,否则便显得太过失态,有失王者风范。
“既然你有此孝心,那朕就姑且看看吧。”齐玄帝慵懒地眯起眼眸,手中把玩着佛珠,对她的表演显然并无太多兴趣。
公冶建智则目光深邃,以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轻轻瞥了濮尹谨一眼,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尹谨,你这是在胡闹什么,还不快回去!”
濮尹谨却只是轻巧一笑,以仅公冶建智能听到的声音坚定地说:“王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她再次躬身行礼,对齐玄帝朗声说道:“多谢父皇给臣媳这个机会,臣媳这就去更衣准备,请父皇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几个宫人抬着一架由四扇白纱制成的屏风和一个摆满颜料的文案步入大殿。众人见状,纷纷露出疑惑之色,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突然,一声清脆的弦音宛如裂帛般响起,瞬间将人声鼎沸的欢珑楼变得鸦雀无声。只见大殿门口,濮尹谨身着雪纺九重薄蝉衣,怀抱大肚琵琶,青丝如瀑般散落,迈着轻盈飘逸的步伐,宛如仙子般翩然走进人们的视线。
她五指轻拨冰弦,清亮铿锵的琴音如同急促的秋雨般倾盆而下,而她的舞姿也随之缓缓展开,宛如空谷中幽莲绽放的全过程。长发因舞动而略显凌乱,飘逸若仙;眼眸则如同月下一河潋滟的幽水,清澈而深邃。眉间一点朱砂,如同欲滴的血珠,映衬着她不施粉黛的容颜,既素雅到了极致,又艳丽到了极点!
众人渐渐被她那缓慢而曼妙的舞姿所吸引,看得如痴如醉,恰似忘却了呼吸。
濮莉颜见状,心头暗自恼怒,原本娴静稚嫩的面容此刻已扭曲得如同怨妇一般。而史绣芸则是越看越嫉妒,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将正在御前翩翩起舞的濮尹谨焚为灰烬。
濮尹谨此刻全神贯注,一边灵巧地拨动琵琶弦,一边轻盈地舞动身姿,同时,她还敏锐地捕捉到了齐玄帝手中捻动的佛珠,眼神不由自主地轻轻掠过公冶泽贤,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微笑,随即轻声哼唱起来:
一愿陌路不相逢,免得情丝缠绕中。
二愿无知不相通,免去相思情意浓。
三愿独行不相从,免得相欠债难清。
四愿无心不相疼,免得回忆痛难平。
五愿无情不相宠,免得爱恨两朦胧。
六愿无缘不相碰,免得相会梦成空。
七愿无错不相碰,免得辜负心难静。
八愿无言不相赠,免得情缘再续生。
九愿无依不相拥,免得相依情更重。
十愿无缘不相逢,免得相聚泪成滂。
然而一旦曾相逢,相知相爱难自控。
如何能够绝决断,生死相思总难穷。
她略带沙哑却又不失柔美的嗓音,似那果香的李子酒,醇香而醉人,让人心旷神怡,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公冶泽贤那深邃如墨的眼眸中,好似有两汪万年寒冰,在这一刻忽然融化,化作春日暖阳下潺潺流动的溪水,而他紧抿的薄唇也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满是欣慰。
这一曲,是她专门为他而唱,是她对他的深情告白。尽管旋律中带着一丝凄凉,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梦寐以求,受宠若惊的恩赐了。
然而,公冶建智看到自已心爱的女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展现她那倾国倾城的歌喉与舞姿,原本温文尔雅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脸色如窗棂上的灰尘,只要用力一吹,灰尘就会从窗棂上悬浮。
即便是御前献舞,即便只是为了替他解围,他的心中依旧充满了不快。他的桃花眼中逐渐凝聚起阴冷的寒意,恨不得将她与世隔绝,只供自已一人欣赏,独享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动作!
而坐在主位上的齐玄帝,此刻的目光完全被濮尹谨所吸引。绝色佳人他并非没见过,能歌善舞者更是数不胜数,但像濮尹谨这样超凡脱俗,宛如漫天飞舞的雪花般的女子,他还是第二次遇见。
除了濮尹谨在气质上少了几分严情筱的柔媚,多了几分孤傲之外,无论是她的歌声,面容,还是身段,舞姿,都宛如严情筱年轻时的模样,令人惊叹不已。
蓉贵妃瞧见皇上对濮尹谨投去的满是赞赏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憋了一股闷气,她端起酒樽,不断地自斟自饮,以此来排解心中的不满。而郑霁妃的目光则如同细针般刺向正在翩翩起舞的濮尹谨,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正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
作为母亲,她最了解自已的儿子。她心中断定,这个女人一定会夺走她儿子的心。不,她决不能让这样的祸害留在儿子身边,她决不能让濮家的女儿成为她儿子心头的挚爱。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际,琵琶声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只见濮尹谨以右足为轴,娇躯随之旋转,宛如飞燕回巢般轻盈地盘绕在屏风之旁。她仪态万千地斜倚在屏栏上,以琵琶的勾部轻轻蘸取颜料,笔走龙蛇般,在嘈杂的琵琶声中,飞快地在屏风上勾勒了几笔朱红。
接着,她轻蹙黛眉,水袖如云般轻盈地拂过颜料,一只手在繁弦上急奏出清冷的音符,另一只手则轻舒长袖,如同妙笔生花般转、甩、开、拧,动作流畅如水,为屏风上添上了几朵淡雅的万寿菊。
然后,她的杨柳细腰忽然向后一仰,似那拱桥般在空中定格,墨发如瀑般淌入砚台。她十指灵活地在弦上拨动,激烈的音律好似铁击珊瑚般清脆,又似冰泻玉盘般悦耳。
此刻,每个人的目光都被她的一举一动所吸引。然而,就在大家以为歌舞即将结束时,她却猛地直起身子,仿若旋风般急速旋转起来。漾开的裙裾宛如一朵洁白无瑕的白玉兰,而三尺墨发则如风如刀,沙沙地掠过屏风上的白纱,留下一片片被风拂动的墨叶,给众人带来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震撼不已。
最终,濮尹谨以半遮面的姿态弹奏着琵琶,单腿支撑身体,宛如降临凡间的仙子,超然于世,白纱无故飘扬,墨珠顺发而下,如痴情女子笔端滑落的泪滴,诉说着无尽的美丽与清雅,彰显着无尽的高贵与绝色。
众人屏息凝视,目光中满是惊艳,只见她缓缓抬起另一条修长的腿,脚尖轻点于素锦舞鞋之上,如同杂耍般轻巧地点缀在墨渍之间。姿态的转换美妙绝伦,仿若一株雪域高山上的冰山雪莲,在她的足下旖旎绽放!
瞬间,歌声戛然而止,琵琶静默无声,舞步亦停下,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随着四扇屏风的缓缓旋转,兰叶飘逸、寒梅吐艳、清风竹影、菊香满园四幅画作浑然天成,栩栩如生。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其逼真程度与意境之美,足以与宫廷画师的巅峰之作相媲美。
“臣媳献丑了!”濮尹谨容颜清丽,墨发如瀑,恭敬地匍匐于大殿之上。她所穿的雪纺九重薄蝉衣已被墨迹点缀,黑白分明,更显鲜明!
此刻,众人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掌声雷动,赞叹之声此起彼伏。他们望着这四幅画作,回味着刚才的琵琶舞技,无不称奇。纷纷向公冶建智道贺,恭喜他娶得濮尹谨这位色艺双绝的佳人。
公冶泽贤听闻那些道贺公冶建智的话语后,脸色瞬间变得冰冷如霜。而汤佩儿亦是面色不佳,眼看着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即将被濮尹谨夺走,心中更是气恼不已!
“好!精彩绝伦!”齐玄帝拍手称赞,毫不吝惜地表达了对濮尹谨的赞赏,“谨侧妃才艺双绝,翩若惊鸿,智儿能娶得如此佳人,实乃他的福气啊!”之前的种种偏见,在这惊艳的一舞后,已然烟消云散。
濮尹谨抓住时机,转头吩咐侍女将一道御膳“石烫鳕”端上来,对齐玄帝道:“启禀父皇,其实今日我家王爷还准备了一份别致的寿礼,愿父皇万寿无疆。”
蓉贵妃轻抬衣袖暗自拈酸,眉宇间流露出明显的不悦,她微微蹙眉,质问:“这究竟是何等寿礼?竟有把鱼片放在石头上的菜?”
濮尹谨恭敬地回答道:“回贵妃娘娘,此乃“石烫鳕”。臣媳特地为父皇献上由淳王亲自烹饪的这一道御膳美食,寓意祝父皇寿龄康健,吃嘛嘛香。”
齐玄帝闻言,顿时爽朗大笑,目光中满是赞许地看向濮尹谨和淳王:“没想到智儿还会做御膳!朕还不知。这鱼啊,要赶紧趁热吃,才行。”
眼疾手快的江生瑞,赶紧从侍女手中端上大红酒桌上。“石烫鳕”用一铁制小锅儿陈摆,只见小锅儿里石头隙缝中,有不断地热气腾冒,覆盖在光滑如水晶的石头上,在四周热气的加持下,薄厚均匀的鳕鱼片,被烫熟了。齐玄帝拿了一双象牙筷子夹了一块鳕鱼片,入口犹如冰淇淋一般绵滑,其味有一股淡淡地焦香味。
“鳕鱼片还得配上这青梅蘸碟,才好吃呢。”濮尹谨手拿青梅蘸碟欲要递上,只见江生瑞赶紧接过,递上酒桌去。
“这石烫鳕,果然好吃啊!清淡绵滑,甚得朕心。不错,这番孝心,值得赏赐!”齐玄帝龙颜大悦,就连伺候的内侍江生瑞都心生遐想,“果然,表孝心还是得自已亲力亲为,可...”江生瑞心里这么想,面儿上一点都不见任何情绪,面无表情的眼观四路。
濮尹谨听后,脸上绽放出感激的笑容,微红的小脸布满细汗,她优雅地谢恩后,转而对公冶建智投去一抹温柔而明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