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仍处于禁足之中,而邢澜的宠爱却如流星般陨落。此刻,濮尹谨成为了淳亲王府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仅手握实权,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成为了三姑六婆们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无人再敢轻易触其霉头。
一夜风雨交加,云砚轩内的桃花已至凋零之境,原本绚烂夺目的花瓣如今却无力地散落在地,被秋风无情地吹拂,似在无声地嘲笑着某个人的衰败。
黄昏时分,濮尹谨携文映步入云砚轩,只见邢澜已卸下发钗,仅着一袭单薄的霜白色锦缎中衣,跪在阁楼门前,脊背挺直却难掩其虚弱。她轻描蛾眉,薄施脂粉,却仍无法掩盖那满脸的病容。冷汗涔涔而下,冷风肆意地撩拨着她凌乱的发丝,使她看起来如同寒风中凋零的残花,令人心生怜悯。
“狐狸精!”濮尹谨从她身旁经过时,邢澜突然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濮尹谨微微低头,瞥了她一眼,清楚她平日的骄横,不愿与她计较,抬脚欲继续前行。然而,邢澜却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裙角,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她,恶狠狠地威胁,“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狐狸精!你如今尽管得意,日后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濮尹谨无奈地停下脚步,俯身看着她那双微微浮肿的眼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此刻我还是要劝澜姐姐一句,还是快些回澜梦阁整理妆容吧。否则,您这副模样,只怕是要让‘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了呀!”
“你这个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邢澜气得双唇颤抖,发疯般地用拳头狠狠地砸在坚硬的青石地砖上,泪水如泉涌般倾泻而下,洒满一地。
濮尹谨不再理会邢澜,悠然步入阁楼,穿过一扇精致的镂空花鸟红木门,便见公冶建智身着一袭崭新的如玄色阔袖蟒纹袍,挺拔地立于书桌前,手中笔墨挥洒,正于宣纸上勾勒着墨香四溢的字画。
“妾身给王爷请安。”濮尹谨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温婉如春风拂面。
公冶建智抬头,目光中流露出温柔的笑意,只见濮尹谨身着一袭秋香色绫锦裙,款款而来。她的发髻简单而别致,斜斜地簪着一支蜜花色水晶发钗,外披雪貂圆领塑腰长衣,绒绒的毛领映衬着她精致的脸庞,双眼沁满了柔光,笑容明媚,似玉面芙蓉,明艳不可方物。
他放下手中的笔,招呼她:“尹谨来得正好,快来看看,为夫这幅字写得如何?”
濮尹谨走到书桌前,细细品味着公冶建智刚完成的《百花记》,又瞥了一眼西墙上悬挂的那幅作品,眸子中闪烁着狡黠,微微一笑,“王爷的方正楷体果然写得比以前还要好。似这笔锋,像极了蒋孝公的笔触。”
“哦?你这小妮子,竟然还知晓蒋孝公?”公冶建智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浓厚的兴趣,眼中闪烁着惊喜。
“颜真卿曾是鲸鱼会会主,为人刚正不阿,是个不折不扣的真君子。见字如见人,王爷的书法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濮尹谨毫不吝啬地赞美,同时默默地递上一盏热茶,茶香袅袅,暖意融融。
公冶建智轻嗅茶香,轻抿一口,随即开口:“这幅字是为父皇六十寿辰所备,你觉得如何?”
“王爷亲手书写,孝心可鉴,字里行间都透着深情厚意,自然拿得出手。”濮尹谨笑靥如花,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意,“只是,若送赝品给皇上,恐怕会惹人非议吧?”
公冶建智闻言,眉头微蹙,脸上露出几分忧虑之色,缓缓开口:“父皇什么珍贵之物没见过?我只是想送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以打动他的心。只是,一直未能找到合适之选。”
濮尹谨在心中略作思索,便为公冶建智献上了一个妙计:“何不给父皇做一道菜,新鲜的江鳕片做食材,再用烧红的石头,烫熟。名叫“石烫鳕”既彰显王爷孝顺之名,又显得王爷送礼很有心意。”
公冶建智闻言,眼眸中顿时多了几分赞许,笑道:“好主意啊,这样可以给父皇留下了好印象!”
感受到公冶建智的赞许,濮尹谨脸颊微红,谦逊地舒展了一抹笑意:“绣娘们已精心绣制完成《一统江山图》,妾身特地来请王爷鉴赏。”
公冶建智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将她温柔地揽入怀中,“尹谨持家有道,辛苦了。走,陪为夫一同前去观赏,稍后一同用膳。”
两人并肩而行,濮尹谨忽然瞥见门外跪着的邢澜,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同情。她轻声说道:“王爷,澜侧妃似乎染上了风寒,您是否让她起身?这般冷风中跪着,妾身担心她身体承受不住。”
公冶建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邢澜在秋风中衣衫单薄,飘飘欲仙,却并未心生怜悯,反而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她自愿跪着,我又岂会强求?她愿跪便跪吧。”
濮尹谨闻言,心中五味杂陈,难以置信地看着公冶建智。
她终于明白,为何世人常说皇家无情,这个男人,果然凉薄至极。
此时,邢澜见公冶建智与濮尹谨携手而出,心中的嫉妒瞬间被恐惧所取代。她沙哑着嗓子,泪流满面地哀求:“王爷,妾身知错了,求您原谅澜儿吧!”
公冶建智的话语,似那门外凛冽的寒风,不带丝毫暖意:“仁俊之事,非你之过,本王亦不会怪罪于你。”言罢,他便欲携濮尹谨离去,步伐决绝。
邢澜见状,急忙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泪眼婆娑,声音因寒冷而颤抖:“王爷,澜儿知晓您不会因仁俊之事责怪,但澜儿今日是为上次顶撞之事来请罪的。二爷许久未至,若您不肯原谅澜儿,澜儿甘愿长跪不起。”
公冶建智冷笑一声,挣脱了邢澜紧握的冰冷双手,语气中满是嘲讽:“好个有志气的女子,那便跪着吧!本王倒要看看,你的膝盖能有多硬。”说完,他牵起濮尹谨的手,大步向外走去,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温文尔雅,却无半点怜悯之情。
濮尹谨轻轻责备:“王爷明知澜侧妃性情刚烈,为何还要如此说?您这样,她定会跪到天荒地老的。”说完,她回头望向邢澜那孤寂的背影,眼神中满是同情。
记忆中的她,曾是那般高傲泼辣,如今却卑微至此,甘愿在这冷风中跪地求情,自尊被践踏得一文不值。濮尹谨不禁想问,为了爱情,真的可以卑微到如此地步吗?
她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仿佛看到未来的自已,或许有一天,这个曾对她甜言蜜语的男人,也会像厌倦邢澜一样,无情地将她抛弃。
公冶建智似乎洞察了濮尹谨心中的波澜,将她搂得更紧,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尹谨,莫要多虑。我之所以如此待她,只因我生平最厌恶被他人要挟。她既想用这等笨拙手段换取我的同情,那我便索性成全她,看看她的决心究竟有多深。”
此时,刑翟关悄然出现在视线中,不知是否听到了公冶建智的言语,只见他恭敬地行礼:“末将给姐夫请安,给谨侧妃娘娘请安。”
公冶建智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无奈,指了指邢澜那单薄而坚定的身影,佯装苦恼地说:“翟关,你来得正好。快去劝劝你姐姐,眼看天就要下雨了,别让她再在这里跪着,万一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他以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巧妙地化解了邢澜跪在门前的尴尬局面。随后,公冶建智不再理会刑翟关,紧紧拉着濮尹谨的手,向着绣楼的方向悠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