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濮尹谨精心挑选了一件金线流云锦袍,质地细腻且光泽度极佳,如同天空中流动的云彩般绚丽,温婉而华贵。她缓缓坐于铜镜之前,开始了一天的梳妆仪式。席慧,这位心灵手巧的侍女,将濮尹谨浓密如瀑的黑发巧妙地编织成随云髻,既风流别致又不失端庄。随后,一枚玫瑰瓒金押发轻轻扣于发间,一对红珊瑚耳坠轻轻摇曳,更添了几分妩媚。濮尹谨信手抚摸妆台上四季常青的菖蒲,手指间撩拨菖蒲叶。席慧从妆台上轻轻拿了一朵鲜艳的杜鹃花,簪于髻侧,似乎是大自然赋予的点睛之笔,让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携文映与谷鹃,前往五方院向王妃请安。
在王府中,每日的晨昏定省是女子们不可或缺的日常,它不仅是礼节的体现,更是地位与尊卑的象征。尽管濮尹谨并未迟到,但此时的五方院早已是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似那春天的花园般生机勃勃。
刚踏入院门,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便从殿内传来,那是邢澜的声音,她如今在王府中的地位如日中天,风头正劲,难怪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与欢畅。
“谨侧妃到!”殿外的侍女高声通报,同时掀起描金绘凤的万福门帘,恭敬地迎接濮尹谨的到来。
原本宴笑欢言的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只见一抹金色的身影轻盈地步入殿内,那是濮尹谨,她身着金线流云锦袍,发髻间绽放着一朵鲜艳如血的杜鹃,与她雪白额间那枚杏黄明亮的梅花印相映成趣,更显得她美丽绝伦,令人心生敬畏。
然而,濮尹谨却仿佛并未察觉到众人的惊羡与注视,她只是恭敬地向着高坐主位的王妃行礼:“妾身濮氏给王妃娘娘请安,愿娘娘蓝心吉祥,福寿安康!”
王妃姑陶婉冰闻言,脸上绽放出温和的笑容,她的气质雍容华贵,一身普蓝色金凤绣花缎锦长袍更是将她衬托得端庄大气。她轻轻抬手,示意濮尹谨起身:“谨侧妃身子弱,不必多礼,快些起身入座吧。”
濮尹谨闻言,微微欠身行礼:“多谢王妃娘娘赐坐。”言罢,她优雅地入座,仿佛一朵静静绽放的黄梅,为这繁华的五方院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采。
濮尹谨含笑致谢,依据自已在王府的位分,择了邢澜对面的位置优雅落座。不多时,便有伶俐的丫鬟手捧香茗,轻巧地置于案前。随着时光的推移,请安的众人陆续抵达,除了余倩菲因病缺席外,王府中的妻妾们均已齐聚一堂,满室皆是莺声燕语,脂粉香气浓郁得似能凝成雾。
坐在濮尹谨下首的宫芝,正手持粉扑,细致地蘸取胭脂,轻抹于腮边,与她身着的玫瑰粉银丝百褶衣裙相得益彰,更衬得她肌肤细腻,面色如春日粉色玫瑰般妍华。
忽地,宫芝放下手中的菱镜,斜睨了濮尹谨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调中带着几分讥诮:“谨侧妃如今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打扮得如此明艳动人,只怕是要让这满园的春光都黯然失色了呢。”
濮尹谨闻言,并未抬眼,只是优雅地掀开茶盖,轻轻吹拂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淡然回应:“宫夫人此言差矣,本侧妃着实不解,这所谓的‘喜’,究竟从何谈起?”
宫芝玉手轻抚着娇嫩的面颊,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侧妃是真不知晓,还是故作糊涂?如今这京城内,几乎人尽皆知,你家二哥哥已雀屏中选,即将成为萱宁公主的驸马,只待下月万寿节一过,皇上便会颁布旨意赐婚,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濮尹谨听闻此讯,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内疚,端茶的手也微微一顿,唇边的笑意显得有些勉强:“将门虎子与嫡出公主结缘,定能成就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还佳话呢,能不成悲剧就不错了。”邢澜在一旁愤愤不平地插话,她身着一袭枣红色描金孔雀蜀锦袍,华美夺目,发髻上佩戴的孔雀嵌珠金步摇似欲展翅高飞,虽稍显僭越,却更添了几分明艳动人的气质,“整个京城谁人不知,濮将军府的二公子,乃是个纨绔成性,好赌好嫖的痞子,萱宁公主那千金之躯,下嫁于他,岂不是明珠暗投,白白糟蹋了?”
朴曼琪缓缓摩挲着指端那精致的青花白瓷护甲,幽兰般的眸子深处悄无声息地透露出精明之光:“说来也是奇事,这个萱宁公主,年前不是对濮家的大公子情有独钟吗?怎料年节一过,心思竟全然转到了二公子身上,执意要下嫁于他。”
“这其中的缘由,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宫芝以红唇轻掩,双眼沁满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听说为了此事,她不仅冒犯了圣上,还连累了蓉贵妃,气得柏泉公主回府后大发雷霆,摔了一屋子的东西,史夫人也是气得双眼泛红,直骂她不知检点,朝秦暮楚。”
邢澜闻言,明眸中泛起一层淡淡的寒意,唇边的笑意宛如霜打的腊梅,带着几分凄清:“可怜这位公主,身份尊贵无比,却也要遭受如此屈辱,尚未过门便遭人欺凌,若是真的嫁了过去,只怕日后的日子更是艰难。”
宫芝自顾自地冷笑一声:“那二公子不过是个虚职驸马,她这一嫁,岂不是要将他的仕途彻底断送?柏泉公主和史夫人表面上已经气成那样,等她真的进了门,暗地里还不知要如何折磨于她呢。”
濮尹谨静静地聆听着她们的议论,内心深处的内疚如同烈火般煎熬,终于忍不住蹙眉,“萱宁公主即便是再不济,也是正宫所出的金枝玉叶,她们身为臣子,怎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欺君犯上?”
宫芝转过头来,粉面上带着几分讥讽:“正宫所出又如何?尊贵无双的公主又怎样?终究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罢了,一旦离开了皇宫的庇护,还不是要任由夫家摆布?所以说,那句老话讲得一点都没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朴曼琪闻言,微微垂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萱宁公主,外表虽显骄横,实则聪慧过人,却在终身大事上显得尤为痴情,竟不顾一切地跳入那未知的深渊,真是令人叹惋。”
邢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明了朴曼琪定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已的伤心往事,正欲出言宽慰,却被主位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妃打断。王妃的声音虽温和,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萱宁公主乃正宫所出,身份尊贵,岂容尔等随意编排?宫夫人言语越发无状,须知议论皇家,可是灭族的大罪!”
宫芝显然未能领会王妃话中的深意,依旧笑得肆无忌惮:“王妃多虑了,妾身虽位卑,但终究也是皇家的人,若要灭族,那……”
“住嘴!”陶婉冰突然厉声打断,脸色瞬间变得冰冷,“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本王妃就让你去佛堂跪上三日,以正视听!”
宫芝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慌忙起身作揖,讪讪地笑道:“王妃娘娘息怒,妾身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妾身这一回吧!”
陶婉冰见她认错态度诚恳,脸色这才稍稍缓和,示意宫芝起身,随后语重心长地对众人说:“如今淳亲王府正值风雨飘摇之际,余家虽已被处置,但风波仍未平息,随时可能波及王爷。我等身为内眷,无法为王爷分忧,更应谨言慎行,避免招惹是非,给王爷增添烦恼。你等可都听明白了?”
“妾身等谨遵王妃教诲!”众人齐声应道,语气中充满了敬畏与恭顺。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心中皆如明镜般清楚,王妃方才之举不过是虚张声势,意在震慑众人,断不会轻易责罚宫芝。
即便是刚入府不久的濮尹谨也知晓,如今的淳亲王府内部分化为三股势力,犹如三国鼎立。
王妃暗中扶持那些年轻貌美却懵懂无知的夫人,她们心智简单,出身卑微,易于掌控,宫芝便是其中最为得意的一员,王妃自是不会轻易对她动怒。
而邢澜与朴曼琪情谊深厚,彼此惺惺相惜,加之她们兄弟同朝为官,交情甚笃,自然自成一派,无人敢轻易冒犯。至于余倩菲,则率领着一群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小人,整日仗势欺人,为余倩菲树立了众多仇敌。
果不其然,王妃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了余倩菲。邢澜与朴曼琪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一同望向濮尹谨,却发现她神思恍惚,似乎还沉浸在萱宁公主的事情中无法自拔。
邢澜素来厌恶王妃,对余倩菲更是嗤之以鼻,对濮尹谨也并无好感,因此乐于坐观她们争斗。见濮尹谨毫无反应,她索性火上浇油,“余家真是自作孽,生意失败不说,还连累王爷受罚。余倩菲却像没事人一样,夜夜笙歌,为了争宠,连父母的丧期都不顾,真是大不孝啊。”
濮尹谨依旧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而宫芝则十分配合地接过话茬,粉脸上满是愤慨:“她不过是仗着长得稍微漂亮些,会唱几句戏曲,就敢如此嚣张跋扈。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不来给王妃娘娘请安。如今她可没有王爷的特许了,等她来了,娘娘可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