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踏入了这扇宫门。”齐玄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停下了手中捻动的佛珠,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随即吩咐:“让他进来吧,并传令下去,午膳时分在福庆殿设宴,同时召谨侧妃前来共赴宴席。”
“遵旨!”江生瑞躬身领命,随后缓缓退出了大殿。
不多时,公冶泽贤便脚步匆匆地踏入殿内,衣摆随风轻扬,他跪倒在地,恭敬地行礼:“儿臣恭请父皇圣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玄帝此刻已端坐在大殿中央的龙椅之上,神色威严而深沉,声音平静得让人无法窥探其内心的喜怒。
“你刚下朝便匆匆来见朕,可是有何要事?”齐玄帝问道。
公冶泽贤犹豫片刻,终是鼓起勇气,拱手言道:“回禀父皇,儿臣今日斗胆求见,实则是想恳请父皇赐儿臣一女子,望父皇恩准。”
齐玄帝闻言,鼻腔中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我青岚王朝的储君,竟也会为区区一名女子所困?真是可笑至极,你竟还有脸向朕开口,也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公冶泽贤剑眉紧蹙,目光中满是坚定与认真:“儿臣对谨儿之心,天地可鉴,还望父皇能够成全。”
齐玄帝目光如冰,缓缓开口:“贤儿,你身为我青岚的储君,应知轻重,明大理,懂得何为进退有度。刚才之言,朕权当未闻,你且退下吧。”
公冶泽贤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儿臣身为储君,却连心爱之人都无法拥有,这储君之位又有何意义?况且,儿臣对皇位并无太多执念,若非为了母妃,儿臣甚至觉得二哥才是更适合坐上这皇位之人。不如父皇将皇位传于二哥,儿臣只愿与心爱之人相守白头,便已心满意足。”
公冶泽贤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的掌心在袖中早已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凸起,彰显着他内心的激荡。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青岚王朝为了防止外戚专权,设立了一个只有皇帝和未来储君才能知晓的秘密——立子杀母。这个残酷的规定,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深深束缚着公冶泽贤的心。
公冶泽贤自幼性格孤僻,不似其他皇子那般善于讨好奉迎齐玄帝。他更喜欢去找被幽禁在承明殿的八皇叔学习武艺和文字。随着岁月的流逝,他那果敢坚韧的性格和出类拔萃的武艺,逐渐赢得了齐玄帝的青睐。齐玄帝曾多次想要废黜蓉贵妃,立公冶泽贤为太子,但都被公冶泽贤坚决反对,因此此事一拖再拖,直至今日。
从那时起,公冶泽贤内心深处便对皇位充满了排斥。最终,父子俩各自做出了让步:公冶泽贤承诺在齐玄帝百年之后继承大统,并竭尽全力治理好青岚王朝;而齐玄帝则保证不杀蓉贵妃,并允许公冶泽贤登基后将她尊为圣母皇太后,颐养天年。
“放肆!”齐玄帝面色一沉,顺手将一卷明黄的圣旨掷向公冶泽贤,圣旨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严厉的语调中充满了警告,“你若再敢如此任性妄为,就别怪朕不客气!”
公冶泽贤接过圣旨,缓缓展开。尽管他的面色依旧镇定,但那双深邃的墨眸中却已波涛汹涌,难以平静。
过了许久,他才艰难地俯身叩首,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儿臣一时冲动,失了分寸,还望父皇宽恕。”
齐玄帝微微皱眉,长吁一口气:“贤儿,等你将来继承大统,天下间的女子任由你挑选。但现在,你绝不能因为这个女人而成为满朝文武的笑柄,知道吗?”
“儿臣铭记父皇的教诲,儿臣告退。”公冶泽贤的眸光微微垂落,薄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随后默默退出了大殿。
公冶泽贤的身影消失后,宽敞的承明殿再次只剩下齐玄帝一人。一阵寒风悄然从殿外侵入,纱帘随风轻舞,宛如飘渺的云雾般层层荡漾开去。
齐玄帝的目光紧锁在画中女子的双眸上,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而深邃。
“情筱,你是否在怨恨,我的狠心呢?”齐玄帝痴痴地望着画中的女子,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上,隐藏着一种比恨意更为深沉复杂的情感。
“别怨恨我,自从你与我的八弟私奔的那一刻起,我就对天下所有不守妇道的女人充满了恨意。若不是看在那濮氏眉眼间与你有些许相似,我早就将她处以极刑了。”
齐玄帝的后宫异常简朴,除了备受宠爱的蓉贵妃外,仅有一妃两嫔相伴,共同孕育了三子两女,遗憾的是,其中还有一子一女不幸早逝。因此,在青岚王朝的历史上,齐玄帝堪称是妃子数量最少,子嗣最为单薄的一位帝王。
濮尹谨很快便完成了对宫中各位妃嫔的拜访,携着侍女谷鹃前往西侧门准备乘轿回府。正当她准备踏上轿辇之时,远远望见首领太监江生瑞匆匆而来。原来,齐玄帝已在福庆殿设下家宴,特意命濮尹谨即刻前往,与众妃嫔一同享受美酒佳肴,聆听悦耳歌声。
尽管心中万般不愿,但圣命难违,濮尹谨只好跟随江生瑞前往。一路上,她的眼皮不断跳动,心中疑惑丛生,好像被一团迷雾所笼罩。
回想起齐玄帝之前突然赐予她的丰厚赏赐,以及此刻突然传召她赴宴,濮尹谨不禁感到此事颇为蹊跷,恐怕这场宴会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福庆殿内,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断。齐玄帝端坐主位,威严中带着几分慈祥,身旁则是盛装打扮,风华绝代的蓉贵妃与雍容华贵的郑霁妃。宴席左侧坐着尊贵的柏泉公主,以及几位陪伴公主读书的嫡出千金;右侧则由公冶泽贤作陪,身后则是众多身份显赫的世家公子。
夜幕低垂,风雨交加,肆意横扫,将西苑的芬芳花瓣零落成泥,留下一地清香。“黎明初破,蜂与蝶茫然徘徊间,往昔绚烂似锦的花海已难觅踪迹。”一曲《翠妃游》在才女汤佩儿的指尖与歌喉间流淌,琴音清澈如山谷溪流,歌声悠扬似檐下风铃,令人沉醉不已。
萱宁公主梦晨随着旋律翩翩起舞,一袭红衣翩跹,如同天边燃烧的晚霞,绚烂夺目,旋转间尽显旖旎风情。
“启禀皇上,谨侧妃已在殿外恭候多时。”江生瑞手持拂尘,轻步至齐玄帝身旁,高声禀报,打断了这美妙的歌舞盛宴。
齐玄帝轻轻一挥衣袖,歌舞瞬间静止。萱宁公主缓缓步入宴席,而汤佩儿则优雅地行至蓉贵妃下首落座。
齐玄帝不动声色地瞥了公冶泽贤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宣她进来吧。”
“遵旨!”江生瑞应声,随即提高嗓音,向殿外传达圣意:“皇上有旨,宣淳王侧妃濮氏进殿觐见!”
“皇上有旨,宣淳王侧妃濮氏进殿觐见……”
一连串的通报声后,一位身着素白衣裳,身影略显单薄的女子缓缓步入大殿。公冶泽贤的目光随之波动,坐在他身后的濮岷脸上也露出了忧虑的神色,就连一直坐在角落,默默饮酒的刑翟关也惊讶地抬起了眼帘。
“臣媳濮氏,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濮尹谨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尽力让自已的礼仪无懈可击,随后又依次向殿内地位比她高的人行了叩拜之礼。
“起来吧。”齐玄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命令道:“抬起头,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