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言之有理,确实让人无法反驳。”谷鹃勉强挤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心中却如同坠入冰窖,她不敢想象未来的日子将如何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芦楹的话如同一记警钟,让她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软弱下去。无论是邢公子还是王爷,她必须选择一个依靠,才不枉费自已这大好的青春年华!
二更鼓已敲响,西厢的暖阁内,烛影摇曳,昏黄的光晕洒满一地,静谧无声。
公冶建智斜倚在炕上的青绸蔷薇软枕上,眉宇间隐约可见一丝笑意,但脸上却始终保持着淡然的神色。
“你对那些下人可真是仁慈啊,只不过他们未必会感激你的这份好意。”濮濮尹谨款步上前,亲自斟了一盏新茶,恭敬地奉上,低眉浅笑:“谷鹃是我的陪读,原本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只是心思过于细腻敏感了些。这都是我平时教导无方的缘故,让王爷见笑了。”
“农夫与蛇的故事你可曾听闻?小心救了蛇反被其咬伤。”公冶建智随手接过茶盏,深谙的眸子里透露出诡谲,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得深邃莫测。
“不会的,我们自幼情同手足,彼此了解得深入骨髓……”濮濮尹谨自信地笑道,尽管谷鹃曾有过对不起她的行为,但她始终坚信谷鹃本性纯良,对她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言语间,她流露出对这份姐妹情谊的深深珍视。
公冶建智却嗤之以鼻,不愿再纠缠于这个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话题,即刻打断说:“不是说好了要听你弹琴吗?还不快开始?”
“妾身遵命!”濮濮尹谨微微福身,随即向帘外轻唤一声:“文映。”
文映应声而至,濮濮尹谨接着吩咐:“去把我的玉涧鸣泉琴取来。”
“是!”文映清脆地应答,不一会儿,便将一把古朴典雅的玉涧鸣泉琴置于琴架上,随后如蝴蝶般轻盈地退了出去。
濮濮尹谨款步至琴架前优雅落座,轻轻垂首,指尖轻拨琴弦,一串委婉中不失刚毅的清冽音符随之流淌而出。她幽幽地唱道:“世事恍若烟云散,人生几番经秋霜。夜风轻拂,长廊下落叶簌簌作响。细观眉宇鬓边,岁月悄然刻画痕迹。酒淡常叹知已稀,月光皎洁却常被云遮藏。值此中秋良宵,何人能与我共赏那轮孤悬的月光?举杯之间,满心凄凉,唯有向北遥望,寄托无尽思量。”
她的嗓音略带沙哑,与这曲调相得益彰,宛如春寒中的泉水潺潺流出,于妩媚中透出一股凄清之意,令公冶建智精神为之一振,整颗心仿佛被拨弄得七零八落。
一曲终了,濮濮尹谨缓缓起身行礼,“妾身献丑了。”
公冶建智诧异地抬起眼眸,凝视着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心中不禁涌起层层酸楚:“静柔闲士的《望月》经由你的演绎,更添了几分孤寂与哀愁。由此可见,你此刻心中充满了对亲人的深切思念,莫非是在怀念你的母亲?”
“外界的流言蜚语虽多不实之词,但经王爷一提,妾身才恍然明白,那些传言也并非全然无稽之谈。”濮濮尹谨袅袅娜娜地走近公冶建智,巧笑倩兮,眉宇间却暗藏心机。
“传言?究竟是何传言?”公冶建智的兴趣被勾起,笑容温文尔雅,宛如春风拂面。
濮濮尹谨深知甜言蜜语能讨得公冶建智的欢心,于是温婉地垂下眼帘,极尽吹捧之能事:“外界纷纷传言,王爷您是一位能够‘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佳偶,更有‘不愿君王见,愿识淳王颜,不愿千黄金,愿得二爷心’的佳句流传,以此来赞美王爷的品行与魅力。”
公冶建智闻言,俊颜上绽放出愉悦的笑容,他一把拉住濮濮尹谨的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拥入怀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那在本王心中,谨侧妃是否也如此看待本王呢?”
濮濮尹谨娇羞不已,慌忙侧过脸去,端起一旁的茶水递给公冶建智,试图转移话题:“王爷请用茶,凉了便失了风味。”
“呵呵……茶凉了又何妨,自可用吾心之暖去焐热它。”公冶建智暧昧地笑道,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却瞬间被苦涩的滋味充斥口腔。
“噗”的一声,公冶建智紧皱眉头,将茶水尽数吐出。刚刚营造出的那份暧昧氛围,瞬间烟消云散。他苦着脸,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这是什么茶?竟如此苦涩,你也敢呈给本王品尝?”
在烹茶之时,濮濮尹谨特意选用了娘家陪嫁的茶叶,那些茶叶不仅发霉,还掺杂着次品,难怪味道如此苦涩。
然而,她自然不敢向公冶建智坦言此事,反而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轻声细语:“王爷恕罪,此茶名为‘半清盏’,是用黄连泡制而成,虽口感苦涩,却有清心静气的功效。年幼时,我与生母在废庭院中生活,常以这种茶解渴。只因近日太过思念娘亲,我才时常烹制此茶,未料方才与王爷交谈间,竟忘了更换茶叶。”
说完,濮濮尹谨偷偷观察公冶建智的脸色,极力克制着笑意,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不会怪罪妾身吧?妾身真的不是有意的。”
“怎会?倒是难得你的一片孝心。”公冶建智嘴角挂着苦涩,没好气地看了濮濮尹谨一眼,语气中虽有责备,却并无真正动怒之意,“照你所说,你娘亲在将军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你若想接济她,大可直说,何必让本王也品尝这苦茶呢?”
濮濮尹谨的计谋被公冶建智识破,吓得跪倒在地,不好意思地说:“妾身知罪,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的慧眼。冬日将至,妾身只是想给娘亲送些好的茶叶和丝缎,还望王爷成全。”
公冶建智将她扶起,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语气也随之柔和:“本王准了。明日你便去管家那里领取上好的丝缎和茶叶,托人给你娘亲送去。若有人敢为难你,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濮濮尹谨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心中稍感愧疚,于是赔笑道:“多谢王爷体恤妾身母女。此恩此情,妾身没齿难忘。日后妾身定不敢再如此算计王爷了。”
“你呀,以后最好少跟本王耍这些小心眼。”公冶建智轻轻捏了捏濮濮尹谨的脸颊,又交代了几句体已话,便匆匆离开了西厢。
公冶建智满口的苦涩实在难以忍受,此刻已兴致全无。他打算回到云砚轩喝完甜水便早早歇息,因为明日一早还有要事与宫秉钧商议。
夜已深沉,纪桂娟在挨完板子后,被东厢的几个小丫头搀扶着回到了房间。
她身上原本洁白的白色绸面亵裤,此刻已被鲜血染得通红,血水顺着大腿缓缓流淌,每移动一步,都在地上留下点点血渍。
丫头们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趴好,然后轻轻地褪去那被血肉粘连的亵裤。只见纪桂娟那原本雪白圆润的臀部,此刻已变得紫黑一片,最严重的地方甚至已血肉模糊,露出鲜红的肉丝,场面触目惊心。
有人拿着药粉为她敷上,那钻心的疼痛让纪桂娟忍不住惨叫出声。她的下巴高高扬起,全身剧烈地颤抖着,雪白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痛苦的面颊上,显得异常凄惨。
“叫什么叫!还嫌不够丢人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凌厉的呵斥,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门被余倩菲一脚踹开。她身着一袭拖地三尺的玫瑰粉滚边文映纹梭布圆领长纱,如同携风带雨般闯入房间。
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青丝如瀑,水眸含烟,朱唇轻启,皓齿微露,宛如一只停在树枝上的文映。然而,这昔日的艳丽无匹,此刻却多了几分洗尽铅华的憔悴之美。
纪桂娟战战兢兢地看着余倩菲,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只是委屈地哭诉:“奴才无能,让主子蒙羞了。可是……可是若非谨侧妃那个贱人从中挑唆,奴才又怎会当众受辱?奴才受点委屈倒没什么,但奴才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啊,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谨侧妃分明就是记恨上次的步摇事件,故意对夫人进行报复!”
余倩菲面色凝重地走到窗前,突然回头,怨毒地瞪了纪桂娟一眼,大骂叫喊:“你自已不检点,要往火坑里跳,就别怪人家抓住你的把柄不放!才挨了二十几下板子,就如此不顾体面了,真是狗肉上不了台面!枉费我昔日对你的提拔和看重,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中看不中用!”
纪桂娟闻言大惊失色,慌忙从床榻上滚了下来,跪爬到余倩菲身边,低声呜咽:“奴才辜负了夫人的厚望,确实罪该万死。但是,这口气夫人不能忍啊!谨侧妃身边的谭妈绝非等闲之辈,上次步摇事件就是她助谨侧妃脱险的。倘若继续留她在谨侧妃身边出谋划策,只怕将来夫人的恩宠不保,要被她人取而代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