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明净如洗的天空之下,繁茂的竹叶交相辉映,被温暖的阳光烘烤出缕缕淡雅的暖香,弥漫在空气中。
濮尹谨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掐牙如意纹月裙,悠然自得地躺在繁花似锦的藤椅之上,享受着夏日的清凉。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握着一把轻罗团扇,随意地扇动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发丝被随意地挽成一个发髻,几缕碎发自然垂落在耳边,为她那未施粉黛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灵动与飘逸,更显得肌肤纪桂娟,慵懒而娇媚。
“小姐,您还记得十二岁生辰时,大公子赠予您的那支点翠碧荷翡翠短簪吗?近日怎未见您佩戴?”谭妈弯下腰,拾起被风吹落在草丛中的一朵芍药,巧妙地别在濮尹谨那未饰任何珠翠的发髻边,眼中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其实,那日从宫中请安归来,谭妈便察觉到了濮尹谨平日里最为珍视的发簪不见了踪影。但当时淳王爷面色阴沉,怒气冲冲,她也不敢多问。后来见濮尹谨也未曾再提起那支簪子,谭妈心中便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今日便故意提及此事,试图探听一二。
“或许是不慎遗落在某个角落了吧?我倒是记不清了,倒是难为乳母还记得如此清楚。”濮尹谨轻轻摇曳着手中的轻罗团扇,眼角勾勒出一抹轻俏的笑意,那绯红之色,恰似髻边绽放的芍药,娇艳动人。
其实,濮尹谨心中明了那簪子的去向。那日自滢霏轩匆匆而出,点翠碧荷翡翠短簪极有可能遗落在了那张美人榻上。事后她也曾有过寻回之念,但碍于叔嫂之礼,即便再珍视那簪子,也只能作罢,将其视为遗失之物。
谭妈微微瞥了濮尹谨一眼,喃喃自语:“那日若非广亲王出手相助,为您上药包扎,您的双手怕是要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了。真没想到,人称‘冷面四爷’的广亲王,竟也有如此怜香惜玉的一面。只是,叔嫂之间理应避嫌,他竟不惧流言蜚语吗?”
濮尹谨那双清澈圆转的大眼在谭妈身上流转了两圈,忽地绽放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故作无事般说:“能有何非议?或许他只是看在莉颜妹妹的情分上,才肯屈尊照顾我这位大姨子罢了。又或许,是念着表兄妹的情谊,才未置身事外。”
谭妈闻言,心中终得宽慰。她知晓,小姐绝非自轻自贱之人,更不会做出糊涂之事。毕竟,这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心性纯良,品性高洁。
其实,濮尹谨已不愿再回想那日的情景。然而,经乳母这一番刻意提及,那些画面却瞬间如昨日般鲜活地浮现在眼前,鼻间似乎还萦绕着一抹淡淡的香杏清香,那是属于广亲王独有的气息,挥之不去。
想到此处,她心中突然如小鹿乱撞,思绪翻涌,如同湖面被风拂过,荡起层层涟漪,难以平复……
不,她倾心的是温文尔雅的端二爷,绝非那个霸道强横的冷面四爷!
正当濮尹谨心绪纷乱之时,一抹宛如夏夜风荷般翠绿的身影轻盈地晃到了她的跟前,将她纷飞的思绪拉回现实。
只见谷鹃笑靥如花地依偎在她的身旁,眉眼弯弯地怂恿:“小姐,晨起时分刚下过一场细雨,此刻外面凉爽宜人,不如咱们一同出去散散步吧?成天闷在这西厢阁里,着实让人憋闷得紧。我听说莲花池中的莲花开得正艳,咱们不妨去观赏一番。”
此时,文映端着洗好的果子归来,一见谷鹃这幅向主子撒娇讨好的模样,心中便生出一股无名之火。这个外来的陪读丫头,既非家生子又非贴身侍女,能进入王府已是莫大的荣幸,却还不知足,成天变着法子挑唆小姐,与小姐说话时更是没大没小,全然不顾尊卑之分。
文映的火爆脾气一旦上来,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听“砰”地一声,她将果盘重重地放在桌上,冲着谷鹃冷言相向:“哼,你莫非还想让小姐的日子更加提心吊胆不成?成天眼里没个尊卑,也不知道如何替主子分忧解难,就知道添乱子,使绊子,整那些没用的花招!”
面对文映毫不留情的责备,谷鹃清丽的脸庞瞬间染上了羞涩与难堪。她自知身为外来的陪读丫头,无法与文映这位小姐的陪嫁侍女相提并论,因此即便心中有委屈,也不敢贸然顶嘴争辩。她只是哽咽着,委屈地诉说着自已的心意:“文映姐姐,您误会了。我只是见小姐整日闷在院子里,于心不忍,想劝她出去走走,散散心罢了……”
“好了,谷鹃,别哭了。”濮尹谨放下手中的轻罗团扇,轻轻拍了拍谷鹃的手背以示安慰。接着,她狠狠瞪了文映一眼,责备起:“一个好好的下午,都被你给吵嚷没了。谷鹃只是想逛逛园子,这又不是什么大错,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小姐您就只会护着她。”文映怯生生地顶了一句嘴,心中却万分难过。她的眼眶瞬间红了,但倔强地将委屈强咽回肚子里。
谭妈见状,连忙拉住文映的手,好言相劝:“两位姑娘,快别哭了。被自家主子说几句,没什么可委屈的。做奴才的,哪有不被主子说几句的?”
然而,谭妈的话似乎并未起到任何作用。谷鹃的委屈与文映的倔强相互交织,使得场面愈发尴尬。谭妈无奈地看向濮尹谨,希望她能想办法解决。
濮尹谨被她们俩的哭闹搅得心烦意乱,只好借助乳母的力量站起身来,悠悠地说道:“就让她们在这哭闹吧,我是没法清净了。不如去莲花池那边散步赏荷,图个清静。”
说完,她便扶着谭妈的手,缓缓向门外走去。
六月的黄昏,并无丝毫闷热之感,加之方才细雨绵绵,空气愈发清新宜人。
濮尹谨一行人漫步于蜿蜒曲折的岚桥上,眼前是那一片片被雨水洗涤得青翠欲滴的荷叶,它们晶莹剔透,宛如翡翠雕琢而成。空气中弥漫着荷花独有的清新香气,令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望着这满池映日荷花的别样红艳,濮尹谨的心底不禁涌起一股花开花谢的惆怅与寂寥。她忽地忆起娘亲曾哼唱过的歌谣,那熟悉的旋律在心头萦绕,忍不住轻声哼唱起来:
翠荷舞清泓,晓日照犹妍。
秋水润碧叶,密荫笼轻烟。
绝世姿容秀,幽香待谁怜。
静观寒霜降,芳华渐凋残。
根扎非沃土,梦系碧波畔。
不远处,余倩菲正领着一众丫鬟仆妇悠然赏荷,耳畔隐约捕捉到了从远方飘来的悠扬歌声。那歌声异常动人,宛若清澈见底的娟娟溪水,流淌过心田,带来一抹难以言喻的清凉与美妙。余倩菲心中瞬间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她暗自懊恼,这般天籁之音,无疑为那未知的歌者增添了几分难以抗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