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桦顺泽二十年,六月初三。
“蓝蝶,这花瓶你打算安置何处呢?能不能放到外头去装饰一番?”彩凤望着眼前这位身着鹅黄衣裳,约莫十岁光景的小丫头,她那双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此刻正紧蹙着眉头,小脸蛋都快皱成个小包子了,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花瓶,一脸为难地询问我。
我轻笑着回应,随后走到窗边,向外略作打量后说道:“你这小机灵鬼,怎么连这个都翻出来了?这可是去年瑞王妃赠予的珍贵礼物,若是随意摆在外头,只怕你的屁股要遭殃,挨上几板子可就不划算了哦。”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她惊呼一声,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几乎要原地跺脚。“我今天在世子殿下屋里偶然发现了这个,原本以为是他随手从外间带回的玩意儿,想着悄悄放回原处免得被责备。哪料到,世子殿下竟把王妃的心爱之物随意摆放,这下可闯了大祸了!”
“你说什么?”我闻言,缓缓站起身,双眼圆睁,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声音也因震惊而微微颤抖,几乎是逐字逐句地问道:“这竟是世子殿下带回来的?”
“蓝蝶,怎么每次轮到我负责打扫世子殿下的房间,就总有这么一出呢?”她的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与无助,下一秒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快把东西交给我!”我急切地喊道,话音未落,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房间,一把从彩凤手中接过那花瓶,随即转身,脚步匆匆,几乎是奔跑着向珍宝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自顺泽帝登基,边疆烽火连天,不幸波及我家,双亲于战乱中罹难。幸得王爷慈悲为怀,见我孤苦无依,便将我接入府中,视为已出。初时,我被安置在王妃的膝下,在王府的庇佑之下成长。然而,时光荏苒,王妃慧眼识珠,见我虽小却显露出超乎年龄的沉稳与睿智,便委以重任,让我成为了世子殿下身边的贴身侍从。那一刻起,我肩上便承载了沉甸甸的责任,照顾好世子殿下,世子殿下的安危,系于我一身,稍有差池,皆是罪责难逃。
自此,我每日如履薄冰,行事谨慎至极,唯恐辜负了王妃的厚望与信任。岁月流转,转眼已逾十余载,我始终坚守初心,未曾有丝毫懈怠。
今日,是王妃的生辰庆典,府中上下忙碌异常,我自上月起便投身于筹备之中,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对世子殿下的日常照拂有所疏忽。未曾想,这小小的疏忽竟让世子殿下闯下了不小的祸端,让我心中不禁生出几分自责与忧虑。
疾行良久,珍宝楼巍峨的楼影终映入眼帘,我适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平复急促的呼吸,随后整理好仪容,迈步稳健地向前。
守在楼前的仆役们见我走近,纷纷投以恭敬的目光,齐声唤道:“蓝蝶姑娘安好。”
我轻轻点头,以一抹淡然的微笑回应:“有劳诸位,王妃差遣我来此取一物。”
言罢,他们默契地侧身,让出一条通途,我则从容不迫地步入楼内。
抵达门扉前,我自袖中悄然取出钥匙,轻巧地旋开门锁,步入楼中,随后缓缓合上房门,隔绝外界窥探。目光所及,室内凌乱的迹象昭然若揭,显是又遭了一番搜寻。我轻叹一声,习以为常地开始整理,将花瓶归位,逐一恢复楼内原貌,这样的收尾工作,我已重复了无数次,几乎成了本能。
待一切归置妥当,脑海中忽地闪过王妃昨日的吩咐,我遂步上二楼。目光在北墙上的一幅众美人赏花画上停留,那画好像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轻轻掀开画卷,露出其后墙壁上一处精心雕琢的空洞。从中取出一具小巧而精致的木箱,其上覆着岁月的痕迹,却难掩其雅致。我再次从袖中取出一把更为细腻的钥匙,轻轻插入锁孔,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木箱缓缓开启。
箱内之物映入眼帘的瞬间,我似乎被定身一般,身形僵直,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震撼,双腿竟不由自主地发软,险些失去平衡。我苦涩地扯动嘴角,发出一声自嘲的笑,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难以名状。
刚从珍宝楼中走出,便撞见世子殿下贴身的侍童三喜,他焦急地徘徊于楼阁之外,面色慌张,眼眶泛红,似刚经历了一场情绪的风暴。
见我出现,他连忙迎上前来。
“寿宴就要开始了,你不在身边伺候世子殿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没好气地质问他。
三喜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与急切:“蓝蝶姑娘,请您勿要责怪我的擅离职守。实则是世子殿下那边....世子殿下他...”三喜一时情急之下,说话都结结巴巴。
目睹三喜如此模样,我心中的怒气不禁消散了大半,转而被深深的忧虑所取代。那木盒中藏着的,是王爷与王妃成婚之初,于今日,王爷赠予王妃的一枚珍贵翡翠玉镯,对王妃而言意义非凡,故而被悉心收藏于珍宝楼内,仅在每年的寿辰庆典上才得以一见天日。而今,这枚承载着深情厚意的翡翠玉镯竟不翼而飞,思来想去,除了世子殿下,我难以想象还有谁能有动机且胆敢行此等事。
王妃昨日已命我今日务必取回翡翠玉镯以作寿宴之用,而今翡翠玉镯失踪,即便真相是世子所为,最终承担责罚的,却极有可能是我。
“世子殿下那边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他又玩起了失踪的把戏?”我随口问了一句,却未料到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让三喜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如纸。“真的……不见了?”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几乎是脱口而出,随后在耳边回荡起阵阵回响,显得异常刺耳。三喜被我这一吼吓得愣在原地,双眼圆睁,满是无助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