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由梦儿引导着前行,思绪凝固,动作也显得迟钝。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她关切地边走边回头询问,语气中满是担忧。
我尝试着回应,却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无法成句。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在梦儿温暖的手掌中,她的手心微微沁汗,那份温热逐渐渗透进我的肌肤,驱散了些许寒意。
前厅内,欢声笑语交织成一片,脂粉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我们悄然入场,并未引起多少注意,唯有崇雪,以她独有的方式,轻轻挥手向我致意。我们找了个角落静静坐下,我显得有些呆滞,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
梦儿察觉到我的异样,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最终只是默默陪伴,没有多问。
宴会中,人群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个圈子,崇雪自然是其中一个的中心,而另一个则围绕着某位未知的人物。然而,空气中弥漫的一缕一缕淡雅的兰草香,让我瞬间心领神会,那是大自然的气息。
“能嫁给崇欢,真是好福气啊!”一位官家小姐的声音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几分羡慕。
另一人随即附和,言语间透露出几分复杂:“是啊,她这是沾了已故之人的光。”说着,她压低声音,好像揭露了什么秘密:“我听说桂溪夫人与瑞亲王有过一段过往,或许是因自已未能如愿,才促成了这段姻缘,算是了却旧愿吧。”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中藏着不言而喻的深意。
餐后,大雪依旧纷纷扬扬,未曾停歇。众位小姐似乎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面对这样的天气却都不急于离去,反而聚在前厅,或拉拢关系,或闲聊几句,享受着这份难得的相聚时光。
崇雪原本打算借此机会让我多结识些权贵,但见我兴致缺缺,只好作罢。正当众人聊得兴起时,一名小厮匆匆而入,打断了这份热闹,宣布瑞亲王世子驾到。
崇雪环顾四周,确认无碍后,便亲自迎接崇欢入内。小姐们纷纷抬头,满含期待,而我虽坐在角落,视线被遮挡,但从她们脸上洋溢的喜悦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到来所带来的波动。
他,穿越了纷飞的大雪,踏上了通往前厅的阶梯,每一步都踏在了我的心上。
一把由六十四根精细竹骨支撑的水墨纸伞缓缓映入眼帘,伞面上绘着清雅的白荷,宛如一幅流动的山水画。刹那间,我脑海中浮现出昔日为他研墨的情景,他专注的神情与笔下绽放的荷花交相辉映。
轻轻抖落伞面上的雪花,我将伞收起。众人见状,纷纷礼让,为沉蕴让开一条通道。沉蕴站起身,目光中满是惊喜与羞涩,凝视着缓缓走来的崇欢。崇欢的桃花眼含笑,仿佛室内所有的繁华都黯然失色,唯有沉蕴一人,是他眼中的全部风景。
他径直走向沉蕴,声音温柔如春风:“雪这么大,见你迟迟未归,便忍不住过来寻你。”
沉蕴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如同春日里绽放的桃花,她羞涩一笑,轻声答道:“我本打算稍后再走,既然你来了,那我们便不打扰郡主了。”
崇雪见状,也不强求,优雅地站起身,准备送客。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我,带着一丝戏谑:“欢哥哥亲自来接人,我哪敢拦着。不过,今日可是我雪儿的生辰,欢哥哥难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礼物吗?”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俏皮,引得周围的女子纷纷轻笑。
崇欢与斐少爷情谊深厚,对崇雪更是视如亲妹。他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备而来。”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顺儿手捧一个精致的扁长木盒步入厅中。我虽离得稍远,但那木盒上隐约透出的淡淡紫光,足以证明其非凡品质。
崇雪接过木盒,轻轻打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复杂。崇欢解释道:“我知道你对你兄长那把扇子情有独钟,便请温远大师依样打造了一把,只是扇面上的图案略作变动,以表心意。”
温家的扇子在建桦朝内享有盛名,每一把皆是匠心独运的艺术品,而温远作为温家当代家主,其亲手制作的扇子更是价值连城,千金难求。崇雪在短暂的惊讶后,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她感激地接过扇子,爱不释手,那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若欢喜,那便是最好的。”崇欢的话语温柔而真挚。
转瞬间,我注意到三喜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感觉全身力气似被抽离,那笑容或许比平日更为勉强。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未曾分神去注意除沉蕴以外的任何人。
“小姐...”梦儿轻声呼唤,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惊讶与关切。我抬首,只见她以手掩口,目光紧锁在我紧握的手上。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起,我的手已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细流从指缝间缓缓渗出。
奇怪的是,我并未感到丝毫疼痛,只是对着梦儿勉强扯动嘴角,试图让她安心。她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取出帕子,蹲下身子,轻轻接过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展开拳头,细心地为我擦拭着伤口。她专注的神情,似是我遭遇了什么重大的伤害,眉头紧蹙,满是心疼。
此时,门外忽现一抹光影,伴随着成悦爽朗的笑声:“我说嘛,今日定是个好日子,看这些青年才俊都往咱们这儿赶。”众人闻言,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门外,隐约能听见门外传来的笑声:“皇姐,我这刚踏进门,你就这么损我,就不能说点吉利话?”那笑声爽朗而熟悉,正是玉宣。
紧接着,斐少爷,玉宣,曲洁绍三人相继步入,他们的肩头带着些微雪粒,显然未及撑伞。崇雪见状,立刻将手中的扇子交给侍女,快步走向斐少爷,自然地为他拂去身上的雪花。这一幕,因二人本是兄妹,并未引起旁人过多遐想,但斐少爷的神色却略显异样。
玉宣则朝崇云娇眨了眨眼,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皇姐,你既然这么能干,不如也来帮帮我这个风尘仆仆的弟弟吧。”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刚从远方归来的疲惫,让人联想到他或许刚从永宁城返回。
我微垂眼睑,目光柔和地落在梦儿身上。她面容温婉,此刻抿着唇,显得尤为可爱,似是冬日里的一抹温暖阳光。
天气真是变幻莫测,让人措手不及,我暗自思量,纲琼此刻或许已在焦急等待,他定会以为我早已离去,心中难免生出几分不满。原本约定好的饭后即归,却因种种缘由迟迟未能成行。
正当我心中纷扰之际,曲洁绍的声音不期然地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情绪,“有何烦忧?”他的语气中少了平日的从容,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急切与微怒,这样的他,在我眼中显得格外特别。我抬头望向他,只见他眉头微蹙,眼神径直落在我受伤的手上,他的眸子好似能洞察我心中的忧虑。片刻后,他的目光中竟闪过一抹温柔与释然,如同我的存在本身就能为他带来一丝喜悦,这样的变化,真是让人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