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摇晃着手在他面前,见他毫无反应,心中生疑,便问:“怎么了?难道是心神不宁了?”
话音刚落,玉宣猛然起身,紧握我的手腕,力量之大几乎让我失去了平衡,踉跄着跟在他身后,穿过庭院,直至梅花林前。他突然松手,我猝不及防,脚步不稳向后倒去,眼前景象急速变换,从玉宣紧锁的眉头到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
然而,就在我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之际,一个温暖的怀抱稳稳接住了我。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已的失态,连忙扶我站定,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歉意:“蓝蝶,对不起,我方才太失态了……”
我见他一脸内疚,心中并无恼意,反而温柔地安慰道:“我没事,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或许觉得被拂了面子,但你也该明白,圣上命你巡视河道,你却要随我去襄都,这确实不妥……”我边说边留意他的神色,见他脸色愈发阴沉,便适时住了口,心中暗自揣测他的情绪。
见他沉默不语,我猜测或许是男性的自尊心在作祟,不愿被轻易驳斥。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打算转移话题:“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肚子还饿着呢,刚才的宴席都没怎么吃好。”
他似乎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你以为……”三个字便又戛然而止,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最终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你去吧,我已经饱了,先回房休息。”说完,他便转身离去,步伐中带着几分急促和逃避。
他,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行事总带着几分突兀。
自表哥重获自由后,便未曾踏足钟宅半步,想必是知晓了玉宣在此居住的缘故。姑姑倒是偶有来访,但每每相遇,我都忙于事务,无暇顾及,她便独自在一旁拘谨地坐着,不久便自行离去。我心中明了她的心思,若不能为父承继家业,成为女婿亦是不错的选择。毕竟,父亲百年后,钟家的一切终将归我所有。然而,表哥的性情,实难担此重任,财富于他,恐怕只会是祸非福。
姑姑虽已外嫁,但家族惯例,每月仍会从府中拨给她银两以补贴家用。不料,府中仆人嘴快,在送银之时提及了我的襄都之行,姑姑闻讯而来,竟是希望表哥能随我同行,以图历练。表哥年逾弱冠,却依旧碌碌无为,确已到了非改变不可的地步。尽管心中有所不愿,但念及他的未来,我还是勉强应允了。
出发之日定于三日后,正欲筹备行装,忽有飞鸽传书至。拆开一看,并非来自曲洁绍,而是情儿所书。字里行间透露着匆忙,字迹凌乱,内容简短却急迫,只要求我速返丽阳。
我的心头猛地一紧,不禁猜想,究竟是何等变故,能让曲洁绍这样向来沉稳之人,连亲笔书信都无法寄出?忧虑如潮水般涌来,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次日清晨,顶着明显的黑眼圈,我向忠伯宣布了即刻前往丽阳的决定。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决定惊得愣住,连连追问缘由。我无奈只能编织一个谎言,称自已找到了亲生父亲,理应先行返回,向养育我长大的养父母表达感激之情。
忠伯提议待父亲归来一同前往,以显诚意,我却凄然摇头:“养父母年迈体衰,若父亲同行,他们目睹女儿被夺之痛,怕是情绪难以平复。还是我独自回去,先做些安排为妥。”
忠伯仍觉不妥:“可此时离开,老爷正在襄都盼着小姐呢。”
我沉吟片刻,坦诚相告:“实不相瞒,蓝蝶往昔在襄都确有旧怨,恐此行影响钟家生意。让颂觉表哥代劳,既能处理事务,又能让他历练成长。”
忠伯闻言,只能无奈叹息,或许他心中觉我行事略显冲动,但也只能接受这个决定。
鉴于水灾之事尚未了结,玉宣自然无法同行。于是,我再次与梦儿,纲琼,纲明四人轻装简行,心急如焚地赶往丽阳。
抵达后,首要之事便是前往尚书府寻找曲洁绍。为避免身份带来的不便,我吩咐梦儿等人在外等候,自已则独自前往,声称是瑞亲王府的蓝蝶,受世子殿下之命,特来邀请曲二公子至王府一聚。
得益于跟随崇欢多年的经历,我在京城各府邸间也算小有名气,守卫一听便知是我,连忙通报。不久,曲洁绍身着一袭蓝衫,缓缓走出。
短短一月未见,他身形略显消瘦,但那份温润如玉的气质依旧。蓝衣随风轻扬,眉宇间不经意间流露出重逢的喜悦。尤其是见到我的那一刻,那份喜悦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激起层层细腻的波纹,向四周温柔地扩散开来。
我依礼行礼,脸上故作严肃,内心却忍俊不禁:“二公子,我家世子殿下已等候多时,请随奴婢速速前往。”
曲洁绍则以他惯有的风度回应,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既客气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近:“那我们便快些走吧,莫让崇欢久等了。”
于是,我们一唱一和,默契地离开了尚书府,踏上了前往瑞亲王府的路途。
转过街角,我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欢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他们,简直是太可爱了,如此轻易就上了当!”笑声中我笑得前俯后仰,几乎要站不稳。
曲洁绍在一旁,嘴角也微微上扬,形成一抹温柔的弧度,但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我。待我的笑声渐渐平息,我依墙而立,稍作喘息。这时,他缓缓走近,伸出手指,轻柔地拂去我眼角因欢笑而溢出的泪光。
他的指尖略带茧意,传递着一种质朴而温暖的触感,似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让我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我被这份温柔深深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他身上,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不知何时,他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微妙的电流仿若穿透了全身,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温暖而坚定,给予我无尽的安全感。突然,他的动作一顿,眼神变得深邃,微微低头,以几乎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蓝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