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由杨世镜的肩膀稳住身形后,我目睹了表哥被士兵反绑双手,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不禁感叹今日之事比任何戏剧都要来得更加戏剧化。
归家未久,姑姑便匆匆而至,泪眼婆娑,显然已得知表哥被捕的消息。她声泪俱下地恳求我出手相助,作为一介弱女子,夫家无权无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娘家。我虽初来乍到,却知此事棘手,便推说需等父亲归来,由他出面更为妥当。但姑姑心急如焚,容不得片刻等待,她的世界里,颂觉便是她的全部,此刻生死未卜,让她痛不欲生。
面对姑姑的哀求,我终是不忍,含糊应承下来,心中却是一片纷乱。送走姑姑后,我独自陷入沉思,如何是好,实为难解之题。
待官兵撤离,我多次追问之下,杨世镜终是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他们一行人趁着饭局前的空闲,策马至郊外,不料途中偶遇一名姿色出众的女子与其丫鬟。一时色迷心窍,欲行轻薄之事。因表哥承诺今日将我这位富家千金引荐给他们,为表感激,众人竟欲将那名女子作为“礼物”送给表哥,自已则先行返回。岂料,表哥尚未得逞,女子的兄长便率众赶到,表哥惊慌失措,仓皇而逃。
原以为此事可就此作罢,不料那女子竟非等闲之辈,其兄更是雷霆手段,直接派人上门问罪。我除了苦笑,别无他法。调戏良家未遂,反被正主擒获,此事传扬出去,颜面何存?但念及姑姑与表哥的亲情,我若袖手旁观,日后何以面对父亲与姑姑?
于是,我吩咐侍女准备了些古董与银票,匆匆赶往太守府。接待我的依旧是杨世镜,他心知肚明我的来意,却面露难色,坚决不肯收受礼物。
“我与颂觉交情匪浅,若能相助,我自会不遗余力,无需蓝蝶表妹你亲自出面。”他苦笑着说,“只是这次,我们真的踢到了铁板。家父已严令禁止我再插手此事,我也是爱莫能助。”
我再三恳求,言辞恳切,却终究未能打动他,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心灰意冷之下,我正欲转身离去,一抹耀眼的红光倏忽掠过眼际,一位女子亭亭玉立,面容皎洁若玉,却又透着如火般的热烈,手腕间的银铃随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额前细碎的发丝随风轻舞,更添几分飘逸,那容颜之美,好像能令闭月羞花,一眼望去,足以让人心旌摇曳。
杨世镜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脸上绽放出温和的笑容。我内心虽惊,却也迅速收敛情绪,恭敬地欠身行礼,轻唤一声“二公主”。我的反应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更让他惊讶的是我能认出花冉的身份,以及我那近乎完美的请安姿态,仿佛自幼便受过严格的礼仪训练。
花冉停下脚步,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最终轻轻启唇:“你不是常在欢哥哥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吗?怎会在此?”话锋一转,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绽放出温暖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难道欢哥哥也来了?”她满怀期待地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目光微垂,恭敬地回答道:“回禀二公主,奴婢已离开瑞亲王府多时,并不知晓世子殿下的近况。”
杨世镜见状,连忙上前几步,语带笑意地打圆场:“公主与钟小姐竟是旧识,这可真是难得的缘分。”
“钟小姐?”花冉重复了一遍,眼中的疑惑更甚。
杨世镜笑容更甚,“这位便是钟宅主人的千金,也是颂觉的表妹。”
花冉闻言,脸色骤变,眸中闪过一抹怒意,转向我时,语气中带着责备:“你怎么会与这种人有所瓜葛?难道不清楚自已的身份吗?”她似乎气极,未等我回应,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杨世镜连忙跟上。
我轻轻转动酸痛的脖颈,苦笑一声。如今,我终于明白表哥所调戏的那位不仅美貌而且身份显赫的女子,竟是这位性情直率的二公主。他这次,可真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我设法疏通了关系,向狱卒支付了银两,才得以进入那阴暗潮湿的牢房,一睹表哥的惨状。他蜷缩在角落,衣衫破碎,面容憔悴,显然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即便我对他并无深厚情感,见此情景也不禁心生怜悯。
表哥见我到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挣扎着靠近栅栏,眼中满是乞求:“表妹,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啊!”在钟家的庇护下,他或许从未体验过如此绝望的滋味。
我虽感无力,却也不忍拒绝他的恳求,勉强点头道:“表哥放心,我会尽力想办法的。”然而,话未说完,狱卒便无情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催促我离开。我只能匆匆叮嘱他保重自已,随后黯然退出。
杨世镜虽未直接插手此事,但念及与表哥的旧情,对我并未隐瞒。我得知,近日永宁城突降大雨,下游河堤崩溃,引发了一场严重的自然灾害。皇上体恤民情,特命三皇子玉宣前来视察并安抚百姓。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二公主花冉也随同前来。
这一切就好像命运的捉弄,让我再次卷入了这个复杂的旋涡之中。我提笔写下拜帖,命纲琼送往三皇子府邸。不多时,纲琼归来,带回消息,称成风愿意见我,但他心中的对象显然是钟家的小姐,而非我蓝蝶。
我曾有过放弃的念头,毕竟颂觉的生死与我并无直接关联。但姑姑的日日哀求和父亲的家书,让我无法置身事外。父亲在信中既责备姑姑和表哥的胡作非为,又深情地叮嘱我要念及亲情,尽可能给予他们帮助。
于是,我只能鼓起勇气,继续前行。虽然冬日严寒已逐渐退去,但我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前方。
为了避嫌,我与玉宣的会面被安排在一间设有屏风的房间内。屏风上绘有寒梅傲雪,意境深远,为这冰冷的会面增添了几分雅致。他来得稍晚,身着紫色华服,依旧保持着那份桀骜不驯的气质。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这样的他让我感到既熟悉又安心。
纲明引导他入座后,我隔着屏风,恭敬地行礼:“三皇子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