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敛起先前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微笑,轻声唤道:“表哥。”
“这天寒地冻的,怎未见你携带暖炉?”他边说边靠近我,似乎想为我做些什么,但我的本能让我微微侧身,不经意间避开了他的触碰,使得他的动作略显空落。他随即自然地收回手,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外头风大,我们还是早些进屋吧。”他提议道。
我目光转向那几位玄衣少年,眉头微蹙,问道:“这些公子,是要与我一同用膳的吗?”
颂觉笑着点了点头,“他们都是我的挚友。来,这位是太守杨大人的公子,杨世镜。其余几位,也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说着,他轻轻拉过杨世镜,引见给我。
杨世镜已恢复了他温文尔雅的模样,向我微微欠身:“钟小姐。”
“杨公子。”出于礼节,我也微笑着回应。
随后,其他公子也纷纷下马,围拢过来,一番寒暄后,众人便簇拥着我和侍女步入了醉香楼。颂觉预订的包厢位于二楼,环境清幽雅致,与外界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席间,虽然菜肴色香味俱佳,但面对着这群性格张扬,举止随意的富家子弟,我却难以下咽。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便放下了竹筷,接过侍女递来的丝帕,轻轻擦拭嘴角,“表哥,我已经吃饱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适,又夹了一筷精致的菜肴放入我的碗中,眉头微蹙,关切地问:“怎么吃得这么少?是菜肴不合口味吗?”
我轻轻摇头,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早晨用膳过饱,此刻确是难以下咽。”他听后信以为真,而周围那些心知肚明的人则面露尴尬之色,我心中暗自好笑,如今杨世镜倒是没有再提赔偿之事。
面对满桌佳肴却无甚食欲,我又不便直接提出离去,毕竟初来乍坐,即刻言归恐伤了表哥的情面。于是,我百无聊赖地开始观察起在座的几位。
首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表哥,他确实算得上是一位俊朗男子,只是面容中透着几分阴柔之美。肤色晶莹剔透,几乎可与女子媲美。长睫如扇,薄唇紧抿,让人不禁猜想他是否也是个情感内敛之人。
“怎么了?”他忽地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来,眼中含笑,温柔地望向我。
被他撞破心思,我仍能保持镇定,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听楼下传来一阵阵嘈杂声,打断了我的话头。
杨世镜不悦地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筷子,抱怨道:“这楼下的动静也太大了,简直不成体统。”言罢,他起身离席,欲去探个究竟。不多时,他返回,神色却变得复杂而疑惑:“楼下聚集了许多士兵,不知是何缘故。”
在座众人皆感诧异,唯独表哥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好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楼下的喧嚣声愈发震耳欲聋,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颂觉,看来今日我们选错了时辰……”杨世镜的话语戛然而止,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表哥的异常。“你怎么了?”他走近几步,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表哥,试图从他那苍白的脸色中读出些什么。
表哥的面容扭曲,笑容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楚,仿佛比哭泣还要让人揪心。正当他欲开口之际,房门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然撞开,一队身着厚重铁甲的士兵鱼贯而入,迅速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面如铁石,眼神中透露着执行任务的坚决与冷酷。
杨世镜眉头紧锁,不解地朝一名士兵走去,试图询问缘由,却如同石沉大海,未得到丝毫回应。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宦子弟,何时遭遇过如此冷遇,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杨世镜倒是迅速恢复了镇定,他挥手示意众人保持安静,随后贴近表哥,低声询问。表哥神色慌张,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什么,声音虽小,但“女子”,“兄长”以及“背景”等字眼隐约可辨,结合他此时的狼狈模样,不难猜出其中必有隐情。
我心中暗自思量,此刻若独自逃离,实属不义之举。正当我犹豫之际,杨世镜终于按捺不住怒火,衣袖一挥,厉声质问:“来人是谁?速速唤出你们的主子!”然而,这愤怒的咆哮如同落入无垠深渊,依旧未激起任何涟漪。
杨世镜冷笑,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我乃太守之子,这永宁城中,竟有我使不动之人?”他的傲慢与自信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因为这些士兵显然有着非同一般的背景,连太守的面子都不给。
我暗自揣测,究竟是是谁,能在这永宁城的地界上如此嚣张?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张张面孔,却无一能对号入座。
屋内寂静得令人窒息,连外界喧嚣的市井之声也似被隔绝。就在这时,木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虽细微,却在我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记忆的闸门悄然开启,那熟悉的场景让我想起了与玉宣的第二次相遇,他那不羁的冲闯,虽显鲁莽,却也带着几分纯真与可爱。
柔儿见到玉宣时的那份喜悦,我此刻终于深刻体会。她对他的情感,虽未言明,但那份由衷的欢喜,已胜过千言万语。思绪纷飞间,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在我们一行人身上游移。紧接着,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步入屋内,他相貌平平,但周身散发出的气质却异常沉稳,让人无法忽视。
小姑娘匆匆一瞥后,便指向表哥,对身旁的男子轻声细语了几句。男子闻言,目光锐利地审视了表哥一番,随后轻点下颚,小姑娘便悄然退下。
“将他拘捕。”男子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方向正是表哥所在。士兵们应声而动,迅速逼近,表哥见状,恐惧地躲至我身后,身体因颤抖而不住地战栗。尽管心中对他此番表现略有不满,但血缘之情终究难以割舍,我只能无奈苦笑,伸手阻拦了即将触碰到表哥的士兵。
我转向门外那名男子,笑容温婉却带着几分坚决:“请问,我表哥究竟有何冒犯之处,竟要劳烦阁下亲自下令拘捕?”
我的声音似乎给了杨世镜莫大的勇气,他摆脱了先前的畏惧,冷峻的面容上透出一股不屈,他厉声质问道:“你且睁开你的双眼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谁?这屋内的每一个人,都是你轻易得罪不起的!”
然而,那男子如同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杨世镜的威胁充耳不闻,只是眉头微蹙,再次重复道:“我的话你们没听见吗?立刻执行命令!”
话音刚落,两名士兵不顾我的阻拦,用力将我推向一侧。我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幸好杨世镜及时伸出双臂,稳稳地将我扶住。我抬头向他投去感激的微笑,却意外地发现他竟也愣在了那里,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