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冷宫之中,惢心皱着眉看着乌拉那拉氏。“主儿,真的要让江太医给马佳贵人服用朱砂吗?若是一个弄不好害了皇嗣,那可怎么办?”
如懿神色淡淡,一面摆弄着筐里的针线,一边说道。“怎么会呢?江与彬是太医。他怎么会掌握不好朱砂的用量呢?我已经交代过他了,他会细细跟马佳贵人说明,不会害了皇嗣的。”
还不等惢心松了一口气,又听如懿喃喃说道。“马佳贵人不是皇上找来帮我的吗?既然她是来帮我的,那为了助我出冷宫,牺牲一个皇嗣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我手上的零陵香已经尽数去了,日后我也会有自已的孩子。”
那马佳贵人的孩子呢?惢心想问问如懿,可此时看着如懿怔怔的神情,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在她眼里,她的主儿一向是温柔善良的。可如今她却能口口声声的说,要让马佳贵人为了助她出冷宫,牺牲掉腹中的皇嗣。
这还是她心里边的那个人淡如菊的娴妃娘娘吗?
惢心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怕自已会后悔当年跟着如懿进冷宫,更会后悔把江与彬也牵扯其中。
如今,江与彬为了她已经答应主儿,准备朱砂送到马佳贵人的手里。
无论这事儿成与不成,他们两个都已是主儿戕害皇嗣的同党。
若是一旦事发,他们谁都跑不了。
惢心慌乱无比,她随意寻了个借口出了屋子,一直走到背人处才靠着墙,抱着肩膀缓缓蹲坐在地上。
若说两年前,她们进入冷宫是被人陷害含冤受困,可如今,她们还哪有脸再提一句冤枉。
她还依稀记得当年玫贵人与仪贵人失去孩子的时候是多么痛苦。她们的句句哭喊,至今依然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想到当年的二人,惢心就仿佛看到了即将要服下朱砂的马佳贵人。
这命令不是她下的,朱砂不是她配的,可江与彬能听从如懿的命令做下此事,完全是因她之故。
惢心看着自已的双手,这双手跟两年前比已粗糙了许多,上面布满了茧子。
可直到今日之前,她还能骄傲的说一句,纵使后宫里手段再肮脏,她的手依旧是干净的。
可今日,她却再也没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纵使她的双手看起来干净,可实际上已鲜血淋漓。
惢心捂着脸,把头埋在双膝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而此时在太医院的江与彬,想着惢心日渐苍白憔悴的脸,他已顾不得许多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惢心从冷宫里救出来。无论乌拉那拉氏让他做什么事儿,他都义无反顾。
他咬着牙在太医院取了足够分量的朱砂,又另写了一张祛毒的方子,叫自已最信任的徒弟悄悄的分成几次配了药。
便借着为马佳贵人这一胎请平安脉的机会,把这两样东西装进了药匣里,去了延禧宫。
江与彬前脚去了延禧宫,后脚李玉便得了信儿。
正巧皇上尝着今日的桂花糕不错,便叫人赏了纯妃,李玉主动领了旨,只将那碟子糕点装了食盒,给纯妃送到钟粹宫去。
从钟粹宫出来,李玉只将食盒扔给跟着的侍衔太监,他转身便快步往延禧宫走。
远远的瞧见江与彬被冬雪送出了宫门。他便略躲了躲,等人走远了,才大步走了过去。
里边的宫人一见进门儿的是李玉,开口便要请安。李玉只一伸手,几人连忙闭嘴,不敢发出声音。
他见延禧宫的人都被他带来的人看住了,这才深吸一口气慢慢儿的往里边走。
站在偏殿窗下,里边传出来的是冬雪带着哭腔的声音。
“主儿,奴婢求您了,这朱砂是万万吃不得的呀。无论如何,您怀的可是皇嗣。难不成前几年玫贵人和仪贵人发生的事儿,您都忘了?”
紧接着便是马佳贵人了无生气的声音。“没忘又如何?这孩子,我怕是保不住了。皇上表面儿欢喜,实则根本就不在意。而乌拉那拉氏,想用我这孩子做她出冷宫的梯子,我又如何拦得住?
这朱砂我可以不吃,我甚至能扔了它。可这一次防住了,下一次呢?
不管怎么说,江太医还送了一剂解毒的汤药来。若是我运气好,还能保得住这孩子。
可这一次我若不听话,没有用这朱砂。那便是明面儿上逆了乌拉那拉氏的意思,皇上封了我这个贵人,是要用我做什么?冬雪,难道你不清楚?下一次她可还会对我手下留情?”
冬雪流着眼泪摇头说道,“主儿,那您也别急呀,我们再想想法子,万一还有其他法子呢?咱们,咱们去求求李玉公公,去求求他,万一,万一他愿意帮您呢?”
马佳贵人却苦笑道。“如今他已认定了我是想利用他,他如何还会信我说的话?
他心里本就念着惢心,就算我跟他说了,他怕不是还会以为我在挑拨他与惢心的情分,到时我不但救不了自已,怕是死的还会更快些。”
冬雪呜呜咽咽的哭道,“主儿,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如果不是奴婢上次多嘴,李玉公公不会这样误会您。”
马佳贵人却摸了摸冬雪的头发,轻声说道。“怪你做什么,你不过是为了我罢了。李玉公公心里没我,无论我做什么,在他眼里总是带着三分算计。
我本就不想做这什么贵人,是我所求太多,总想着离他近一些。如今一朝黄粱灭,便是丢了命,也是我该着的。”
听了这些话,站在外面的李玉一颗心怦怦直跳,一时间,他竟分不清马佳贵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李玉闭了闭眼睛,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阻止马佳贵人服用朱砂。就在这时,却听见里边的说话声。
“主儿,你不能这么吃啊,这些朱砂可是江太医分成几天的量叫慢慢服下的,你这一次都吃了,可不是要了命了。”
李玉倒吸一口凉气,他再顾不得心中疑虑,一把推开殿门快步走了进去,却见那马佳贵人已倒在了床上,嘴角还沾着朱砂的粉末。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倒水!”李玉几步走上前,推开冬雪将马佳贵人扶了起来,他接过茶杯,一边给马佳贵人喂水,一边说道,“再取一壶,去取痰盂来。”
回头,他在看气若游丝的马佳贵人,在心疼之中又恨得咬牙切齿,瞧着她目不转睛看着自已的模样,只得说道,“今儿不管你要说什么,只等把朱砂都吐出来,我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