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连几个响头扣下去,初弄影额头上已是青紫一片,甚至渗出了丝丝血丝,足见她赔罪的诚心。
百里倾云见状大急,将手伸进栏杆忙不迭地搀扶:“初姑娘请起,万不可行此大礼,我担当不起!快请起……”
“不,王妃自然担当得起!”初弄影跪在当地,哭得泪流满面,“当时我那样做,只是不想离开潇哥哥,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我便明白,我那样做其实是害人害己,即便害了王妃,我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潇哥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又怎会跟我在一起呢?王妃,我向您赔罪,请您原谅!”
砰砰砰!
为表自己赔罪的诚意,初弄影也算下足了血本,登时将本就红肿的额头磕得鲜血长流,莫说是心软的百里倾云,就连对她厌恶至极的宇文潇也不禁有些动容:“弄影!别磕了!”
“初姑娘!你快起来!”百里倾云更是急得不行,用力拖拽着初弄影的手臂,“我原谅你便是,快起来,别再磕了!”
“你肯原谅我?”初弄影惊喜万分,顾不得额头上流下的血,神情急切地说着,“多谢王妃宽宏大量,我感激不尽!既如此,王妃便请回去吧,我还要继续在此处思过……”
“还思什么过?你既认识到错误,自然便可以出来了!”百里倾云想也不想地回答,“何况你手指、额头都有伤,我岂会将你扔在此处不管?王爷,快开门,让初姑娘回府救治!”
“这……”宇文潇有些犹豫,“让弄影思过是师父的意思,要离开也须经过师父的允许才可以。”
“师父那里,我去解释。”百里倾云神情坚决,竟是非要带走初弄影不可了,“初姑娘身体极为虚弱,必须尽快回府休养,王爷,快开门。”
见百里倾云坚持,宇文潇倒不好再多说,立即取过钥匙开了铁门。初寒醉立即上前搀起惨兮兮的初弄影,心疼不已:“你呀,这次可学乖了吧?千万莫要再任性了……”
“我知道,哥。”初弄影乖巧地答应,显然有些支持不住了,“我这次犯了大错,蒙王妃不怪,以后一定不会了……”
初寒醉点头:“你知道便好。山路崎岖,你身体又虚,我背你吧。”
初寒醉背起初弄影往山下走,宇文潇护在一旁。月无泪轻轻一扯百里倾云,悄声说道:“公主,您相信初弄影是真的知错了吗?她会不会是故意在你和王爷面前做戏,好博得你们的同情,早日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再继续想办法害您的?”
“目前来说,还看不出她有这样的心思。”百里倾云微皱眉头,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然她方才磕头磕得那么用力,应当是真心认错了吧?”
“做戏嘛,自然要做得逼真一些,才能骗过你和王爷。”月无泪撇撇嘴,“总之公主以后一定离她远一些,更不要单独行动,有什么事就算王爷无法相陪,至少也要叫上奴婢一起。奴婢功夫虽不及王爷好,但要对付初弄影还绰绰有余。”
百里倾云感激地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难道我不知道防着她些?她若真的知错自是皆大欢喜,否则……便是自寻死路,纵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将初弄影带回府中之后,百里倾云先仔细处理了一下她手指和额头上的伤。额头上只是皮外伤,清洗上药便好。被她自己砸断的手指却必须将骨头扶正接好,免得留下后遗症。
接着,百里倾云便面见初闻笛,将此事禀告了一番。见她愿意原谅初弄影,且初弄影的认罪态度的确好得很,再加上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初闻笛也就不再坚持要她回山洞中思过,暂时留在王府以观后效。
不几日,安宁堂内的机关已经安装完毕,百里倾云的安全有了些保障,她便重新开始为人看病。宇文潇设计的机关极为巧妙,外观并无任何异常,一旦有危机出现,机关便会瞬间启动,至少对付秦莫忘等人是绰绰有余了。
这一日,百里倾云与月无泪在安宁堂忙碌完毕回到府中,经过飒然居门前,却恰好看到月无泪正提着几个大包小包往后院走。见到二人,她忙屈膝见礼:“弄影见过王妃!”
态度谦卑,语声恭敬,低眉顺目的样子叫人看不出半点勉强。
“初姑娘不必客气。”百里倾云微笑点头,“你这是要……”
初弄影苦笑一声,面有惭色:“弄影任性妄为,险些害了王妃和自家哥哥。不过经此一事,弄影也知道了潇哥哥的心意。他心中既只有王妃一人,弄影已不敢再有奢望,因此自今日起搬离飒然居隔壁,去佛堂附近的清心居住。”
百里倾云一怔,虽说此事并非她的错,却依然令她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初姑娘这又何必?人谁无错,改过就好了,何必……”
“不,弄影心意已决,请王妃成全。”初弄影目露哀伤之色,望去着实可怜,“原本弄影对潇哥哥一片真心,指望今生与他……这才做出了冒犯王妃之事。如今既已无望,又何必多做纠缠?王妃请,弄影先告退了。”
初弄影匆匆而去,似乎留下几丝呜咽。百里倾云心中更加不舒服:“初姑娘……”
“算了,公主。”月无泪叹了口气,也觉有些唏嘘,“其实初弄影说得有道理,她既知道王爷已不可能与她在一起,又何必整日在王爷的眼前晃呢?倒不如离得远一些,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话虽如此,但……”百里倾云苦笑,“我倒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似乎抢了她心爱之人一般……”
月无泪摇头,一百个不赞成:“才不是呢!公主您别忘了,王爷对初弄影根本无意,而且他们更无婚约,说什么抢不抢?您才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王爷只能跟您在一起!”
说话间二人便回到了纤羽阁,月无泪伺候百里倾云吃过晚饭,收拾了碗筷,接着进来说道:“公主,方才王爷派人来说,他今晚有公务要忙,便不来陪公主说话了,让您早点休息。”
“嗯。”百里倾云答应一声,“正好,无泪,趁着无人打扰,将极乐丸的解药取出来给我,我再仔细瞧瞧。”
月无泪点头称是,取出盒子里的香囊,掏出油纸包递了过去。百里倾云将烛火挑亮,小心地打开纸包,仔细擦看着那堆血红色的粉末。
这解药的味道十分独特,然究竟是哪里独特,她却暂时说不上来。之前月无泪曾说,五公主已经验出了解药中的大部分成分,只有一种成分始终验之不出。可惜如今换了自己,一切都必须重新开始了。
当下百里倾云不再多言,借助自五公主身上继承而来的一身毒术,果然很快便验出了其中一种成分。
正想再接再厉继续研究,一直守在一旁的月无泪突然长长地打了个呵欠:“公主,时候不早了,歇了吧,明日还要为百姓看病呢!”
百里倾云如梦初醒,抬头一看窗外天色,才发现已近子时:“可这解药……”
“也不急在一时。”月无泪摇头,起身去收拾床铺,“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岂能一个晚上就揭开谜底?何况皇上每月都赐给王爷极乐丸,他暂时不会有事的。”
也是……百里倾云点头,重新将解药包好收了起来。月无泪铺好床铺,转身往外走:“奴婢已经烧好了热水,这就命人抬进来,伺候公主沐浴。”
一夜无话。
安逸王府内的众人突然发现,继宇文潇性情大变之后,初弄影又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她骄傲蛮横,唯我独尊,从不将任何人瞧在眼里,俨然就是安逸王府的女主人。即便是王妃嫁入王府、甚至变得美若天仙之后,她依然没有任何收敛,从不拿王妃当回事。
不只如此,若是有谁不小心冲撞了她,或者忤逆了她的意思,她必不依不饶,将那人折腾得跪地求饶才肯罢休。何况她又是宇文潇的师妹,靠山极硬,是以府中所有下人都怕得不得了,善于逢迎者溜须拍马,心存正直者能避则避,真正喜欢她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然最近一段时间,她却变得沉默乖巧,走路规规矩矩,说话轻声细气,对谁都客气得很,蛮横跋扈更是半点也没有了。不只如此,她再也不说王妃的坏话,不再当众挑衅王妃,人前人后对百里倾云都尊敬得很,令人惊异。
除此之外,她更是不再像原先一样无所事事,整日里只知道指手划脚使唤旁人,而亲自动手做一些杂事。在所有杂事之中,她最喜欢的便是打理花园中的花花草草,且一丝不苟,将花园整理得井井有条。那专注认真的样子,令人简直无法与以前的初弄影当成同一个人。
如此过了半月,秋风渐凉,即使不去花园也已感觉不到暑气,然习惯了每日到花园中走走看看,百里倾云还是在黄昏时与月无泪一起来到了这边。
“公主,好冷啊!”月无泪不由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衣衫,“那水井里的剧毒果然厉害,不过才金秋时节,却已给人隆冬之感……”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比外面略微冷一些而已。”百里倾云失笑,想起了秦莫忘所说的一切,知道前朝月皇后曾烧死在那座佛堂,心中顿时起了一丝怪异之感,竟不由自主地迈步往小院的方向而去。
“公主!您去哪里?”月无泪忙随后跟上,边追边喊,“您……您又要去那个小院儿啊?别去了,怪瘆人的!而且您没听人说吗?里面有厉鬼……”
厉鬼?若真有,那厉鬼也是月皇后,她必是不甘心含冤九泉,这才化作厉鬼出来喊冤的,何况,世上哪来的鬼?这话哄金鼎国所有的人还可以,独独哄不了她百里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