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抱着月吞兽走出客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月吞兽柔顺的皮毛,轻声道:“月圆之夜就在后天。”
月吞兽蹭了蹭他的手,看样子,还是挺开心的。
深夜的青水镇依然热闹。
街边的包子铺飘出阵阵香气,老板正在擀最后一批面皮。
一个醉汉踉踉跄跄地从酒馆里出来,被老婆扯着耳朵拽回家。
街角卖馄饨的小摊前,摆着几张低矮的木桌。
月吞兽鼻子轻轻抽动了几下,一双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它悄悄咽了咽口水,小爪子揪住秦远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秦远会意,走向路边的馄饨摊:“老板,来一碗馄饨。”
“好嘞!”摊主手脚麻利地舀了一勺馄饨进碗,往碗里撒了一把香菜,又添了几颗翠绿的葱花。
将碗端过来的时候,他看向秦远肩头的月吞兽,啧啧称奇:“这是什么宠物,兔子?难得见着这般乖巧的。”
月吞兽闻言,微微仰起小脑袋。
秦远笑了笑:“嗯,兔子。”
说完,从灵囊里拿出一个玉碗,这是月吞兽用来吃食的碗。
轻轻拨开汤面上的浮沫,用勺子给月吞兽舀了两勺提醒道:“小心烫。”
正当他俩马上吃完的时候,一个老头突然凑了过来。
身着一袭略显陈旧的道袍,腰间系着一串开道铜钱,每走一步都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呦,这位小兄弟面相不凡啊。”老头眯着一双醉眼,故作高深地捋着白胡须,“不如让老道给你算上一卦?”
月吞兽原本正在吃东西,听到这话顿时抬起了头,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算命先生,小爪子不耐烦地在桌面上轻轻敲打。
秦远摆了摆手,意思一看就是不用。
“小兄弟啊,你这面相,桃花运旺盛得很。”老头依旧不知死活地继续道,“依老道看,不出三年,必有三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投怀送抱......”
话音未落,月吞兽红眸倏地眯起,额间的金色月牙印记无声地亮起。
“这......”老头打了个寒战,话音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一向伶俐的舌头竟有些打结,“老道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溜走了,那串铜钱撞得叮当作响。
月吞兽这才眨眨眼,想要理理炸开的毛发。
但那支棱着的绒毛迟迟不肯服帖,显然还在为方才那番荒唐话而生气。
秦远看着月吞兽的反应,若有所思。
这般醋意,还真是奇怪。
他明明看过,这月吞兽,应该是雄兽。
实在想不通,秦远便伸手轻轻揉了揉月吞兽的脑袋,语气温和:“吃完回去吧。”
回客栈的路上,月吞兽还在生闷气,毛茸茸的小脑袋埋在秦远怀里不肯抬起来。
想起方才那算命先生的话,它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其实有姑娘喜欢是好事。”秦远突然开口,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逗弄,“我若是寻常的修士,这般年纪,也该寻个道侣了。”
月吞兽不抬头。
“那算命的.......”秦远轻笑,继续火上浇油。
月吞兽没忍住,小爪子在他胸口拍打了两下。
力道不重,但却是实打实的在生气。
“好好好,不说了。”秦远连忙安抚,伸手想把支棱的绒毛顺好,却看它的尾巴也气鼓鼓的翘着,“不过说起来,你也一百多岁了,也该寻个雌兽了吧。”
月吞兽登时慌了神,小爪子在空中乱挥,急急忙忙地指向不远处的摊子。
这副急于转移话题的模样,倒是愈发可疑了。
秦远垂眸看着月吞兽,他忽然想起,这月吞兽虽一路相随,却总是对自已若即若离。
亲近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除了在他面对危险时,会突然变得格外强大。
就好比在蚀骨楼时,月吞兽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那些死气与怨气。
这哪里是寻常灵兽能做到的?
回到客栈时,谷妙嫣已经沐浴完毕,换了身干净的粉色衣裳,正坐在客栈门口等他。
小脸少了几分邪气,真像个寻常的小姑娘了。
“大哥哥!”她一下站起来,跑到秦远旁边,原本血腥的气息被沐浴的香气遮掩,只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
秦远点点头:“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去集市上买些东西。”
“买东西!好啊!好啊!”谷妙嫣拍手,蹦蹦跳跳回了自已房间。
吩咐小二弄点热水,自已也要沐浴。
秦远脱了衣服,想到月吞兽今晚可能也要跟自已挤一张床,就抓着月吞兽也来一起洗澡。
“走。”秦远伸手要抱。
可听到“一起洗澡”四个字的月吞兽却突然炸毛了,看起来像个毛茸茸的小刺猬。
它往后退了两步,爪子扒着窗台边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连那双红眸中都带着几分惊慌。
“怎么了?”秦远被它这反应逗笑了,“平日里不是最爱干净吗?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月吞兽拼命摇头,耳朵都急得抖动起来。
它用爪子指了指门外,然后又指指自已,小动作做得飞快,似是在说它可以自已去洗。
“你自已?”秦远挑眉,故意逗它,“万一滑倒了怎么办?而且你那么小,浴桶那么大......”
月吞兽更慌了,额间的金色月牙都微微发亮,在昏暗的房间里如同一弯小月亮。
它急得在窗台上来回踱步,毛茸茸的小爪子不停地比划着什么,尾巴也跟着一甩一甩的。
那副着急的样子,看得秦远心里发痒,恨不得再逗逗它。
就在秦远又要伸手时,月吞兽突然灵机一动,跳到了书桌上。
它小爪子极其认真地指着桌上的玉简和符咒。
“哦?这时候想看书了?”秦远嘴角带笑。
月吞兽连连点头,做出一副专注研读的样子,还煞有介事地用爪子翻了翻玉简。
“也罢。”秦远轻笑,伸手揉了揉月吞兽的脑袋,触手是一片柔软,“让你自已去洗也行,只是别玩水玩太久。”
月吞兽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应承。
等秦远拿了衣物出去,月吞兽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身子都瘫软下来,雪白的绒毛也渐渐服帖。
小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玉简上的纹路,下巴放在桌子上,微微叹了口气。
晚上睡觉前,秦远取出那块残破的化龙镜,掌心传来一丝凉意。
镜面上布满裂纹,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
“你说。”秦远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迷茫,“师尊知道我做这些事,会生气吗?”
取兽丹,杀元婴,养邪修。
师尊知道......会对他失望吧。
月吞兽抬起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
那是一个无声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