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重新管家之后想着自已不该大包大揽,要学会“任用贤能”。
这第一件事情,就是邀请探春为他理家。
这原因嘛,第一就是迎春已经定亲了,有很多成亲的准备,探春这边还没有定下,还有时间学习。
第二,就是在迎春和探春,理家期间,凤姐觉得迎春虽然也大方清醒了许多,但和探春比还是有许多不足。
但是探春却选择避其锋芒,收敛自已的锋芒,突出迎春的才能,不抢迎春的风头,这样显现探春不仅是一个人品可交之人,还很懂人情世故。
探春原本就不是一个矫情之人,她本也想为家里做些什么,这时凤姐亲自来邀约,自然不会拿什么架子。
凤姐私下对平儿称赞探春“她言语谨慎,比我知书识字,更厉害一层,你只管让她放手干,她定是心中有数的”。
平儿得了凤姐的令儿,便往探春处去了。
平儿问三姑娘有什么指示,探春便告诉她,她想着小姐们一月所用的油头脂粉的事情。
她们小姐的一月已有二两月银,丫头们又另有月钱。
又有什么油头脂粉,这支出就重重叠叠了。
事虽小,钱也有限,但是看起来也不妥当。
平儿笑着解释:“原有这一条是因为姑娘所用的东西自然该有份例。每月买办买了令人按照各房的分例交给我们收管。不过预备下让姑娘们使用就罢了,没有一个我们天天个人拿着钱找人买这些去的礼。至于姑娘们的每月的二两钱,不是为买这些的,为的是当家的奶奶太太或不在家,或不得闲,姑娘们偶然一时可巧要个钱使,省得找人去。这原是恐怕姑娘们受委屈的意思,但是现在各房的姊妹都是现拿钱买这些东西的,竟有一半子,我就疑惑,不是买办脱了空,就是买的不是正经货?”
探春,李文都笑道,你也看出来了?嗯,脱空(没有东西)是没有的,只是迟些日子催急了,不知哪里弄些来,不过是个名儿,其实使不得,依然还得现买?就用这二两银子,定叫别人的奶妈子的弟兄儿子买来,方才使得。而且说买办买的东西,别人买了好的来买卖的也不依,他要夺他的买办,所以他们宁可得罪里头,不肯得罪外头办事的人。”
探春说,“因此我心中不自在,钱费了两起,东西又丢了一半,不如竟把每月买办的免了为是,此是一件事情。”
“第二件事情是我年前看了赖大家的小园子,他们家的小园子还没有咱们家这一半大,树木花草也少了很多。但是我跟她家女儿闲话,原来这么一个园子,除他们带的花儿,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人包了,去年中足有200两银子剩。从那日我才知道,一个破竹叶,一个枯草根子,都是值钱的。”
然后探春说,“我现在想来,我们这园子比他们多了一半加一倍,算起来一年就有400两银子的利息,若此时也出脱去生发银子自然小气,不是咱们这人家的做派!不过若派出两个一定的人来,既有许多值钱的东西,一昧任人作践,也似乎暴殄天物。不然,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拣出几个本分老成的且能知园圃的,派他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们交租纳税,只问他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一则园子里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了,也不用临时忙乱二字。二则也不至作践白糟蹋那些东西,三则老妈妈们也可以借此小补,不枉成年家中在园中辛苦,四则也可以省了这些花儿匠、山子匠并打扫人等的工费,将此有余,以补不足,未为不可。”
平儿明白了之后,就回去同奶奶说一声,然后跟探春说,“嗯,姑娘说谁好就派人罢了。”
探春让平儿先去回话。
第二天,王熙凤亲自为探春掠阵,要办妥这件事。
探春听了,赶忙与李纨一同差人将园中所有婆子的名单讨来,众人一起商议定夺,约莫选定了几人,又将她们一同传唤过来。
李纨大概地向她们说明情况,众人听了皆是欣然应允,有人说道:“那一片竹子就交由我吧,只需一年的时间,明年定会又是一片翠绿,除去家里食用的笋,一年还能上缴些许钱粮。”另一个则道:“那片稻地交与我一年,这些作物的大小,雀鸟的食粮,都无需动用官中的钱粮,我亦可上缴粮食。”
探春正欲开口,便急声道:“既然此事已然能够敲定,那自然也是需要书写一份契书才好。如此一来,方能确保双方权益皆有所保障,日后也不会产生不必要的纠纷与麻烦。”众人听闻此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随即,有人赶忙将纸、墨、笔、砚等物什取了出来,准备开始撰写契书。
就在此时,王熙凤眼珠一转,再次出声说道:“如今园子既已承包给那些婆子们打理,那么就得派人前往各处告诉丫鬟们知晓,往后若是小姐公子们有什么所需之物,须得先告知婆子们一声,由她们前去园子里取用方可;而若是自已个儿使用的物件,那就自行看着给钱置办!可千万别等到时候闹出些什么矛盾来,那可就不好收场啦!”
且说这蘅芜苑与怡红院两地所产之香料以及花朵,皆是品质上乘之物,完全可以贩售至城中的香料铺子和茶叶铺子之中,定能卖上个不错的价钱。这不,王熙凤略一思索之后,当即便作主将这两处地方交由宝玉身旁那位名叫名烟儿的妈妈——叶婆子负责管理。想来以叶婆子的精明能干,必定能够将这两处产业料理得妥妥当当,为府里增添一笔不菲的收入。
王熙凤想了想,这些香料茶叶就连她经营的铺子也是会收购的,到时候还可以跟名烟的妈妈说一声。
探春紧接着又开口说道:“你们这些人啊,每个人都负责管理某一处地方,要按照四季的不同情况,除去家里规定要用掉的数量之外,剩下的就任由你们拿去谋取利益了。等到年终的时候再统一算账。不过,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如果真的等到年终算账的时候,把赚到的钱交上去,自然而然地就要交到账房那边由相关人员处理,这样一来可就又多了一道手续,而且那些主管们肯定还会从你们手里再克扣一层利润。现今咱们刚刚推出这件事情并指派给你们来做,实际上已经越过了他们的职权范围。他们心中定然憋着一股闷气,但却无法明言表达出来。等到你们年底去跟他们结账的时候,难道他们还会放过捉弄你们的机会吗?再说了,以往每一年里,不管是负责哪方面事务的主子能够得到一份完整的收益,那么他们就能从中分得一半。这可是一直以来的老规矩了。但是现在这个园子里面的规则是我全新制定的,绝对不能让这笔收入落入他们手中,最好是每年都整理归档全部归入咱们这边来才行呐。”
探春想出的这个法子可真是精妙绝伦!她巧妙地安排,不仅让那些劳苦功高的老嬷嬷们得到了应有的贴补,还把园子中的各项事务都划分得明明白白、井井有条。
如此一来,贾府中那些如同蛀虫一般侵蚀着家族利益的人再也无处遁形,被彻底杜绝在外。
而且,探春深知人心向背的重要性,特意叮嘱那些老嬷嬷们,即便有了新的分工和待遇,也万万不可忘了打点一下同在园子里劳作的其他下人们。
毕竟,只有大家都心平气顺了,这园子才能真正管理好。
当王熙凤听闻此事后,不禁连连点头称赞。
她心想:“这探春小小年纪,做起事来竟是这般滴水不漏,着实令人钦佩啊!”
王熙凤向来以精明能干著称,但此刻面对探春的周全考虑,她也是自叹不如,打心底里对探春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