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姜听云顿时失色,他手忙脚乱地去抓墨九君的衣服,谁知道这人是吓晕了,他没拉住,也跟着往下栽。情急之下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可谢长期哪里能同时拉得动两个人。
于是,三人风风火火,你拉我我抓他,砰砰滚下了楼梯。姜听云竟是第一个跌出楼道的,他趴在地上刚想起来,身上登时压过两人,被硬生生撞出内伤。
谢长期倒在最上面,还哎哟了好几声,哀嚎道:“真是疼死小爷了,刚刚谁扯我腰带来着?”
墨九君的脑袋在楼道里摔出一个大包,总算是醒过来了,捂着额头很小声地说:“呃,不会是我吧……”
“唉,真带不动你啊。”谢长期叹了口气。
姜听云甚至都要陷进地板成块人饼了,他换了边脸贴地,鼻尖差点撞上一双白靴。
他眼睛往上一瞥,看到了少年身上的虬龙纹图徽。
镜辞山弟子?
此人居高临下,右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好像随时都会出鞘。姜听云知道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要是他们再不出声表明身份,恐怕就要被这不知名的同门一剑劈死了!
“是你吗老三?”躺在姜听云身上的墨九君往后仰头,少年的脸在眼中虽是倒立的,但还是认得出这位同门就是他所熟知的老三。
也是,毕竟这位弟子可是专门看守玲珑书斋的,不是他还能是谁?
姜听云心道,这位同门真是相当尽责啊,这么晚了还能爬起来,果然除了他们是不务正业的以外,也就只有面前这位老三了吧。
“阿墨?”秦一歌收回手,打量了一番墨九君身上以及身下的人,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姜听云赶紧用手肘推了推身上的人,“你们俩还不起?”
待三人重新站好,墨九君拍了拍衣袖,为他们介绍道:“师哥,小公子,这位就是我先前说的老三。”
秦一歌向二人行过一礼,“秦一歌。”
姜听云也回礼:“姜听云。”
谢长期不做任何表示,当然他要是能有表示可就怪了,“谢长期。”
秦一歌莞尔道:“请问你们这么晚了,来书斋又是为了何事呢?”
墨九君毕竟与秦一歌同门,似乎关系还不错,至少秦一歌并没有怪罪他们或是通知师尊什么的,脾气真的老好了。墨九君把前因后果都跟他解释了一遍,态度非常诚恳:“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了。”
姜听云怕他不信,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谢长期顺了把腰间长笛的流苏,点头直道:“他们说知道错了。”
秦一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半天才问:“所以你们这么晚来只是为了数楼梯?”
今晚这一出确实挺丢人的,哪还管楼梯到底是十七阶还是十六阶,秦一歌没说滚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听到这个墨九君又开始害怕了,点头如捣蒜,“对,老三你这里闹鬼!”
秦一歌愣住,“闹鬼?”
谢长期负着手道:“可不嘛,十七阶楼梯少了一阶,我数了两遍,不会错的。你这里就是有古怪。”
没想到,秦一歌被他们搞得稀里糊涂的,手已经扶上了额,“你们在开玩笑吧?玲珑书斋哪来的楼梯,这里只有一层啊。”
三雷轰顶。
姜听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没有楼梯?那他们刚才走的又是什么?
这会连谢长期也知道害怕了,他暗骂了一声,扯着姜听云说:“我们恐怕,是真的遇上鬼了……”
姜听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哪还有什么幽深的楼道口,那分明就是一堵墙啊!
墨九君被吓哭了,莫非那条凭空出现的楼梯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如果当时他们走完了楼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三人不敢细想,互相拉扯着落荒而逃,生怕有谁落了单。
秦一歌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疯一般地逃走,而且听动静似乎还从墙头上摔了下去,但三人已然管不了这么多,大喊大叫,哭天抢地,拾了草地上的剑就跑,十分刺激。
人走后,玲珑书斋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但绝对是三人永生难忘的一晚。
何止难忘,事后想起来简直丢人丢大发了。
姜莛颜听完整个经过后,笑得很夸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三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灵芝长老的药膏很好用,姜莛颜的脸不会留疤,她在百药山养伤,姜听云说起这件丑事,她的疤差点没裂开。
“姐姐你别笑啊。”姜听云本来就觉得很丢人了,姐姐的嘲笑更是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谢长期也说:“师姐你不知道,当时我们真的被吓坏了!昆仑虚闹鬼啊!”
姜莛颜就快笑岔气了,她调整呼吸道:“什么闹鬼?你们分明就是被骗了!”
“啊?”
“什么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何意。
他们一直相信昆仑虚闹鬼的事,而且因为太丢人,也不敢和其他同门求证,所以一直被蒙在鼓里。
姜莛颜一拍大腿,“玲珑书斋就是十六级台阶,你们没数错,根本不是闹鬼!”
“还看不出来?那位同门逗你们玩呢!”
两人顿时石化在原地。
姜莛颜还在床边笑着,对那位名叫秦一歌的弟子更有感触,怎么这么好玩啊?看来也不古板嘛。
“好了好了。”她擦掉眼角的泪水,“你俩及时把人送回去,做得很好,师姐表扬你们。”
灵犀长老的鞭刑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碰巧秦一歌的师尊跟着凌宗主下山除妖去了,他无人庇护,有委屈都没法倾诉。但是姜莛颜觉得,等灵游长老回来,看到宝贝徒弟被打成这样,昆仑虚又有得闹了。
她的地位和这些长老平起平坐,也算是秦一歌的长辈,当然得探望一番。
所以脸上的绷带还来不及拆,她就让姜听云带上灵丹妙药和她一块去镜辞山。
谢长期说他也想去。
“可以啊,但是不能取笑别人,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姜莛颜严肃提醒,两人都说好,特别是谢长期,一些坏心思顿时没了。
托姐姐的福,灵芝长老不可能主动送药给两位犯事的弟子,也怕说起这件事长老又生气,便退而其次求了神经质的灵忍长老制作药丹。姜听云拿着那颗黑乎乎的药丸,嘟囔道:“这是给活人吃的吗?”
是啊,灵忍长老可是鬼修,和魔修狼狈为奸,他做出来的东西感觉很危险。
灵忍翻了个白眼,“真懒得说你。”
他要为自已正名,自已早就金盆洗手了,他现在老老实实做了一位符修。
姜莛颜从厢房里搬出一堆新药,好不容易讨到了灵忍长老重金难求的符箓,心情很是不错,“那前辈,我们先走了啊!”
灵忍坐在石头上背对他们,摇了摇头,“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从来不会想起我,我的家底都快被你们翻完了。”
他脆弱地躺下,“心好寒,世界上没有人在乎我。”
本以为他这样了姜莛颜会来安慰自已,没想到一转身,她就带着俩小朋友下山了。
心更寒了。
他们先去看了杨雪儿,灵忍做出的药不比灵芝长老,但也是很好用的。杨雪儿可是女孩子,姜莛颜舍不得让她留疤。
除了身体上的伤害,当众处罚和同门的议论更让她崩溃,她说自已真的没有私情。
“师姐相信玉尘。”姜莛颜屏退了弟弟和小公子,一个人留在房中给她细细上药,“我也在学堂外旁听,哪位弟子怎么样,师姐都有看到的。”
杨雪儿的身子在发抖,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在哭,“姜师姐,我该怎么办啊,我没有颜面留在昆仑虚了。”
姜莛颜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女孩子被侮辱清白怎么能忍受呢?这是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杨雪儿还在百药山学习,她只要一看到灵芝长老,就会想起那天的耻辱。她的泪水顺着脸庞落下,枕头下的指骨被捏得发白。
谣言难以掩盖,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姜莛颜再厉害,也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她抚平不了杨雪儿身上的伤。
杨雪儿吸了吸鼻子,“是我连累了秦师兄,都怪玉尘自已不争气,现在大家都在说我们,我也没脸去见他。”
姜莛颜回过神来,她想起了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只是一块手帕,怎么会造成这样?”
秦一歌是昆仑虚弟子,他是什么样的人灵芝长老还不清楚吗?
当时灵芝长老说,要不是有弟子向她透露,还不知道这回事。那必然是将事实添油加醋一番,才惹得长老如此生气。
姜莛颜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今年来拜师的弟子中,可能真有一个心思不纯的人。
资质不行可以靠后天补齐,但是人品问题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等凌宗主回来,我就向灵芝长老打听,看看是谁多了这张嘴。”姜莛颜实在生气,“玉尘你且放心,师姐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谢谢师姐,可是灵芝长老......”杨雪儿没有说完,她不敢留在百药山,虽然有规矩不许议论,但灵芝长老真的好凶。
姜莛颜有想法让她跟着自已回鹿蜀山暂避风头,但是灵忍自已都不管弟子。他们马上就要去雁城了,她不愿杨雪儿因为无妄之灾和别人落下进度。
一定得想个两全的办法,凭她现在的身份,可以为杨雪儿做点什么。
“灵韵长老。”
是的,就是温前辈。
姜莛颜道:“玉尘,我帮你转到子吟山,那里的规矩最是严苛,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无人敢多嘴。”
其实不止是这个原因,她知道凌宗主和灵游长老回来后,灵游肯定要闹,但他只会为秦一歌说话,把错全推给杨雪儿也说不定,杨雪儿缺一个可以庇护她的人,而且是灵芝长老不敢针对的人。
“你放心,你放心。”姜莛颜连说了好几遍,她真的在替杨雪儿着想,尽管两人从来没有交集。
“灵芝长老那边,她之所以痛恨女弟子和别人交往,是因为她年轻时自已最好的姐妹有过类似的经历。但这不是她伤害你的理由,玉尘,你埋怨她是应该的。”
杨雪儿因为这句话,心里的矛盾感终于得到疏解。她觉得怪师父是大逆不道,所以把错全推到自已身上,然后再也走不出来。
“玉尘,你先好好休息,灵忍长老的药很管用,你可以去雁城的,有师姐护你。”
最后一句话让杨雪儿哭得很厉害,飘浮的心不再孤单,她知道无论如何,都有个人陪着自已。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