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此言,刚才出言指责的张天师,这时却一脸惊讶。
而郁昊空方才满腔怒火,这时也稍稍冷静下来。
他很清楚,无论在玄灵宗中,他们怎么批判这少年都行;但这些事儿,若是拿到外面来,放到台面上,可说不太响。
尤其,刚才张狂云这番话,再一次表明了,这小混蛋绝不是个省油的灯,甭想着用言语逼迫他就范。
弄个不好,这臭小子把玄灵宗那些污糟事儿都说出来,那玄灵宗就要在天下同道面前大大地丢脸,回头他恐怕也要被掌门狠狠怪罪了。
事实上,被张狂云这么一说,包括张天师在内的那些各派掌门长老,朝郁昊空看来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奇怪和玩味。
察觉到这一点,郁昊空心中突地一跳,顿时有些惕然。
但他毕竟心中火气难消,不甘心就此哑口无言。
于是他便又朝台上少年叫道:“张狂云,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胜了,何苦要效乡野村夫,在这拳脚上占便宜?”
“哈,郁堂主,这时候你便要主持公道了?”张狂云略带嘲讽地大声笑道,“先前刘子杰这厮,言语侮辱在下,你却充耳不闻?”
“好,疏不间亲,这事就不多说了,咱就说这拳脚。”
“今日争锋擂台,只拼勇力为胜,我张狂云哪比得上郁堂主您的眼光啊?我可看不太出来,原来现在我已经得胜了啊。”
“既然是你这么说的,知徒莫若师,他败了,我赢了,我便信了,这就饶了他吧。”
说着话,他“哈”地一声轻笑,伫立台上,朝台下各位观战之人拱手为礼,极为恭谨。
只不过,自此他再未看地上那刘子杰一眼。
见他如此,郁昊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心中暗恨,心说,真是师门不幸,怎么出了这么个叛徒?以前不声不响,倒没发现这厮竟然如此牙尖嘴利,能把人气得半死,却还挑不出理来。
心中气愤之时,他看着台上那看似谦恭、实则傲气的少年,忍不住恶向胆边生,心说道:“呵呵,不要紧,且让你得意。嘉元会,就在这嘉元会上了,等我等大功告成,总要找个机会,生生料理了你!”
这时,躺在台上那个鼻青脸肿、口吐血沫的刘子杰,还在心中坚强地想道:“子杰,你肯定还是主角!现在这样子,只是上天给你的磨砺和考验。”
“哼,莫笑晚辈弱,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我会一飞冲天,把所以欺负过我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哎哟,妈呀,真疼……张狂云你这混球,下手可真狠呐!”
而就当张狂云在飞云顶上奋战时,他还不知道,那位在东泉山中被自己气跑的天狐公主,却也出现在这罗浮山的嘉元会上。
不仅出现,她还以金华观弟子的身份,参加了嘉元会的“逍遥游”。
和争锋会不同,逍遥游主要比试道法武技之外的闲情逸致,比如琴棋书画。
这活动,说俗一点,主要还是相亲性质,毕竟这时的道门,并不禁婚娶,许多大门派之间,都有通过联姻加强门派联系的需求。
而那些非道门的门派,自然对跟强大道门弟子联姻,有着显而易见的强烈兴趣。
不过对白冰岚来说,自己在张狂云那儿身份暴露后,这会儿来参加嘉元会逍遥游,只不过为了探听消息,查看异常。
要知道,自她从张狂云、楚灵风二人口中,听说了他们对嘉元会、尤其是其中抱霞峰会的怀疑,她就很好奇。
她很想知道,这些对涂山国造成重大威胁的华夏道门中,究竟会出什么样的问题。
毫无疑问,华夏道门出大事,无论好坏,都对涂山国有重大的影响。现在能近距离亲身目睹这种大事的发生,一想起来,白冰岚就很兴奋。
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少女,一直觉得自己很理智。
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自己被少年揭穿后却不离去,还来罗浮嘉元会,并不是因为不甘心,也不是因为放不下那少年。她只是想要第一时间知道,那朗苍子在嘉元会上,究竟有何阴谋而已。
不过虽然这么想,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总是格外留意那个少年的消息。
当然,参加逍遥游,和一群人族的少年男女,一起在青山绿水中逍遥游冶,本身也让她挺高兴。
她高兴的不是其他,而是因为现在做的都是很实在的事,而不是像以前,总是高高在上,还会做孤独苍凉的噩梦。
她现在觉得自己接触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总而言之,白冰岚参加这逍遥游,目的不同于其他任何人。
所以她根本心不在焉,言语不带功利,神思也常常飘忽。
却没想到,越是这样,她越“艳压群芳”。
语态天然,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弟子的潇洒和跳脱,还不乏天狐血脉的天生妖丽媚态,无论行动举止,还是对答交谈,都自带一种暧昧与风流。
这一来,便可谓“宜动宜静,宜嗔宜喜”,直惹得那些青年弟子们神魂颠倒。
甚至,还有些中老年道爷,白胡子都一大把了,听说了白冰岚的艳名后,也凑过来临时报名,简直无耻。
白冰岚惹出偌大的动静,张狂云和归云子不可能不知道。
听说她正以金华观弟子的身份参加逍遥游,张狂云诧异之余,心内也是五味杂陈。
倒是归云子,毫不惊讶。不仅不惊讶,他还很高兴,觉得自己临时捡来的这俩小高人,虽然行事神出鬼没,倒也都不忘正事——这不,玄灵宗的弃徒,现在已经晋级争锋会的最后阶段啦!
都坚持到这阶段的,都是各门派中青年弟子中的绝顶高手。
用刘子杰的话来说,能到这阶段的,都是他们门派中同龄弟子里的“主角”。
这个道理,张狂云深深知道。
作为玄灵宗中长期的边缘弟子,即使现在功力突飞猛进,他也丝毫没有骄傲自大的心思。
当大成阶段第一战来临时,他站在飞云顶宽大的擂台上,平心静气,似乎已将之前那些纷争全都忘到了脑后,用一种完全放空的心态,等待对手的到来。
按照争锋会的规则,到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的对手是谁。
若是换了其他门派,早有人手四处去活动打听,就算不能完全确知,也大概能听到些风声,不管如何都对接下来的争锋有利。
不过张狂云现在属于人丁单薄的金华观,根本没什么能量去做这些事。
好在张狂云现在,已经不太计较这些了。
“上善若水”,现在他就是秉持着这样发挥道家功法最好的心态。
这样的状态,他保持得不错,但没想到,当对手飞身上台,站到自己面前时,他还是猛然一惊:“呀!怎么会是他?”
“小子,别来无恙。”眼前阴柔俊美的僧人弟子,正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没想到,苍苔山下那一剑,荒野之中那羞辱,都是拜一个叫‘张狂云’的家伙所赐。”
原来,这一场张狂云要对战的,竟然恰巧是那个法王寺的邪僧,玉罗汉悟真!
听他这一开口,张狂云便知道,这厮已经认出自己来。
他也丝毫不惧,嘿嘿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啊。我说呢,今早一出门,就听喜鹊叫,道是什么好事,原来最后大成之战,让我遇上你啊。”
说话时,张狂云满脸轻松,看样子已经把悟真当成了自己的手下败将。
见他如此,悟真气不打一处来。
他冷笑道:“小子,你别托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叛出玄灵宗的。都落到这地步了,你还笑得出来,我真是佩服你。”
说到这里,他好似想起什么,阴阴一笑道:“别人不知道,你怎么好好的会被逐出师门,依我看,左右离不开你跟妖女勾勾搭搭吧?”
“哈!”张狂云哑然失笑,“悟真,我发现你这张脸皮,还真厚。”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跟妖女勾勾搭搭?别忘了苍苔山下的荒野里,是哪位淫僧勾搭妖女啊?”
“哈哈!当时情景,真是历历在目,要不是本道爷及时现身,那秃驴的嘴就亲上去啦!”
“你!”提什么都行,一提到那件事,玉罗汉的脸色顿时红成了猪肝。
“混蛋!那还不是你下的套?”玉罗汉咬牙切齿道,“你还反咬一口,我说的你跟妖女勾勾搭搭,就是她!”
“跟妖女勾搭也就算了,你竟敢拐跑我师兄!咱们也甭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话间,他一振手中金环伏魔禅杖,便闪耀起无数道金光,然后那禅杖幻化出八个幻象,正对应着佛家八部天龙,或威猛如神,或青蓝似鬼,挟带着漫天的金光和摄魂的龙吟,朝张狂云兜头轰来!
他这一招“八部天龙伏魔金光杖”一出,台底下那些远远观战之人,全都露出惊叹的表情。
这时候,观战之人,无论是掌门长老,还是普通弟子,几乎都知道了,台上那个金华观的弟子,正是前些时被玄灵宗开革的门人。
可以想见,他们对张狂云,普遍都没什么好感;这时见玉罗汉,一出手便是佛法庄严,巧妙辉煌,便各自心中叫好,恨不得台上行事不端的叛教之人,被伏魔天龙之象给撕个粉碎。
但能来到争锋会大成阶段的,显然都不可能有什么弱手。
面对着悟真的佛门法术,张狂云暗运伏羲灵力,那夜九嶷山中悟得的玄理,瞬间化为实战之术。
对面金光一起,天龙之象一现,他便和火精剑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一条鳞爪飞扬、炽焰喷吐的火龙,昂首向上飞腾,朝那八部天龙横冲直撞。
与此同时,被注入伏羲灵力的冰魂珠,开始在飞云顶擂台的上空,演绎来自伏羲经的玄理。
那冰凝日月,雪结成星。
无数的冰雪星辰横贯天宇,开始在张狂云化身的火龙周身辉腾闪耀。
冰雪的星象,不仅抵挡住金光天龙的冲击,还将冰寒之力朝四周汹涌奔腾。
本来伏魔禅杖演化的金光天龙之象,乃是佛门中极高明的佛光法术,不仅杀伤力威猛犀利,还因为是光之法术,最是倏忽轻盈,对手很难打破。
但没想到,在冰魂珠的至寒之力下,那些金光天龙之象的速度,竟是不知不觉地开始凝滞。
这等法术,与施术者灵力精魂直接相连。
对位列“法王寺双杰”的悟真来说,那火焰之龙的直接冲撞还好,自己暂时还能挺得住,但对那冰魂珠绝寒之力的暗暗侵袭,他却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的嘴唇开始发紫,脸色开始发青,眉毛上挂起了雪珠,连光头上也开始有白霜渐渐蔓延。
冰寒之力暗侵,别忘了毕竟还有火精剑的炽炎之力。
虽然刚开始还能抵挡,但到了一定程度,当玉罗汉不太能抵挡之时,冰火之力一齐侵攻,那护身真气灵力的崩塌,速度变得极快!
悟真何等人物?当冰火之气纠缠交错地袭来之时,他第一时间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也是罕见的狠人,拼得生受冰火之力的攻击,他索性撤去了大半的护身灵力,将它们和之前用来催动八部天龙的灵力汇合一处,猛然全力灌注在八部天龙金光象中那个“迦楼罗”身上。
也就是说,这时其他七部天龙象,全变成了徒有其表的虚招;只有这个迦楼罗,凝聚了悟真几乎所有的灵力。
能号称法王寺之杰,玉罗汉悟真绝非等闲人物。
以往他这法王寺的绝招秘术,“八部天龙伏魔金光象”,一旦打出,很少能有敌手能与之抗衡。
就算偶尔一两个惊才绝艳的对手,能勉强支撑,甚至还要反败为胜,只要玉罗汉悟真豁得出去,将全部灵力凝聚在其中一个天龙象上,总能给敌手致命一击。
毕竟,八部天龙幻象既是神威如狱,又是交错纷呈,从四面八方漫天攻来之际,突然一个天龙象光华大盛,几近化虚为实,再汹涌喷薄攻来,绝对叫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