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殇殇安然度过一场无碍虚惊,步履生辉。气候沉闷欲雨,她却决意散步以疏心怀。未至路口,叶瞬疾步追及,语气坚决:“我陪你归途。独自行走,安全堪忧。”其词凿凿,令人无从抗拒。
“何故今日疏于回信?”叶瞬言辞犀利,直指催稿。白殇殇百般借口,拖延成性,除非叶瞬紧追不舍,否则她恐将人间蒸发。
白殇殇心绪更添焦躁:“未上QQ。”
“此稿亟待补充,截稿仅余三日。”叶瞬不容置疑。
“三日?”白殇殇语带疑惑。
叶瞬一笑:“实为五日。然三日后,初审将至。”
白殇殇深知编辑手段,常用期限施压,预留缓冲,如松鼠储粮备战。与叶瞬多年交锋,对彼此策略了如指掌,催稿成了一场持久而平衡的较量。叶瞬揭晓底牌,白殇殇却仍不为所动,无意于应急救火。
“《夜航船》已沉,黄了。档期空缺,君之连载将尽。新书接档,正当其时。勤勉构思大纲,吾将助君争取版面,届时连载、短篇并举,人气必飙升无疑。”
此提案颇具吸引力。通常,白殇殇必会欣然笑纳。版面的增加,代表着更高的知名度与收益。想象一下,《新绘》中,长篇、短篇、专栏均是其身影,宛如个人专刊。
然而,今晚的白殇殇心情不悦,并未感到喜悦。一方面是因她那冒失的前男友,另一方面是因爽约的好友。此好友年纪尚小,不久前已订婚。十年前,她们这些美女作家曾彻夜狂欢,如今,大多数人已失联,仅在婚礼或生子时才会想起她,递上电子请帖。尽管好友同城,偶尔可见,但已退出文坛,成为了一名公务员,拥有了一位情深意切的富有的男友。好友订婚后,忙碌于婚礼事宜,已一月未见。白殇殇提议今晚重聚魅力四射,举办单身派对,却独守空房,唯有她一只单身狗。好友电话中称婚纱出现问题,无法赴约,语气略显烦躁。但白殇殇察觉那烦躁中透着甜蜜,与她自身的酸涩烦躁截然不同。
身边的叶瞬仍在论述新书主题、写作周期及七月前上市等事宜,白殇殇暗中审视着他。她明白叶瞬对她有意,遇到的男性中,70%对她倾心,另外30%则为同性恋。叶瞬并非良配,非富非贵,无三环内140平精装公寓。然而,她今晚的求偶欲望异常强烈。她用女性审视男性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陪伴她三年的编辑。
“何事?”叶瞬察觉到了,今宵白殇殇的注视如烙印般深刻,热切而持久。
“无他,请继续。”白殇殇微首低垂,稳住了心头的短暂动摇。白殇殇深知,即便剥去一切表象,叶瞬亦非可靠之选:其言夸饰,外貌过艳,颈发逾矩,缺乏阳刚之气。宛若旧版《流星花园》中花泽类的化身,却潜藏着牛郎之质。他深得女性青睐,坐于卡座之中,女性趋之若鹜,欲与之共度春宵。二人同属风流之辈,若联姻,恐成四人戏。
白殇殇的思维暂歇,终决维持与那魅力男编辑的催稿与被催稿之较量。她清醒过来,察觉叶瞬已陈述完毕下一步工作规划,两人之间仅余脚步声的沉寂。白殇殇略显尴尬,而叶瞬却陶醉于这沉默之中。不谈工作之时,暧昧氛围悄然而生,弥漫四周。叶瞬未曾察觉,咫尺之遥的白殇殇曾考虑与他共度,却在瞬息间对其下了否定之判。
“可否不再撰写青春校园之作?”白殇殇提出稿件事宜。
叶瞬一愣:“哦?”
“厌倦了。”
白殇殇言不由衷,她并未感到疲惫。她的连载一日而成,短篇更是转瞬即逝,因熟练至极,无需思索。实则是写得无趣,日复一日重复翻炒,固守舒适区,她有时甚至怀疑自已非作家,而是文字机器。更糟糕的是,她自觉已趋过气。
当代文学风向已变,青春校园文体渐成往事。男生群体追逐升级流小说,而女生则转向关注平凡男孩与飞扬跋扈的青春偶像。年近三十的白殇殇,对00后的校园生活困惑不解。
白殇殇,乃《新绘》杂志之栋梁,叶瞬之计划旨在将她推至事业巅峰。然而,跳出京宇这个小圈子,她在大众眼中又将被置于何地?
未知《新绘》销售疲软、资金告急、与观文交恶,白殇殇仅凭作家敏感直觉,便察觉到自已风光不再。
“不愿继续青春校园创作?你意欲何为?”叶瞬问道。
“容我三思。”白殇殇亦感彷徨,想到那些被迫下岗的工人,她自觉无甚差别。
叶瞬不解地望她一眼,随即和煦一笑:“无妨。借此补稿之机,尝试新颖题材。”
“遵命。”白殇殇应允。
“就此敲定。五日之后,两篇稿件——连载勿忘。”叶瞬将她送至门前,见她神不守舍,便知趣离去。
白殇殇归家后,接到好友信息,得知心仪婚纱已被预订,须重新选择。看着手机上一幅幅婚纱照,她心生悲哀。28岁的她,事业受挫,爱情亦然。曾几何时,她风光无限,如今却在寂静中感受到岁月的流逝,宛如清末那些觉醒的洋务大臣,梦醒发觉时局已变。
黑暗中,她在房间里独自枯坐,恰似她笔下那些无辜受害的青春女主角,无助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