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出去的弯刀,像一道信号。
随着银光闪动,周围几十艘海盗船忽然爆发巨响,甲板燃起浓重的烟,场面十分混乱。
厮杀声此起彼伏,无数海盗四散逃窜,显然那些船已经被奥西里斯的人攻下了。
奈芙本以为到此为止,应该算是这场屠戮的结束。
但没想到,这群海盗里确实有不要命的。
亡命之徒试图抵抗,但奥西里斯说到做到,所有不肯臣服他的人一个个被压上甲板,当众砍了脑袋,当着所有人的面,抛入大海中。
暮色降临,血红圆月破出海面,月影落下那刻,一排无头的尸体被吊在桅杆上,做成了帆。
罪恶的船载着他们飘飘荡荡,进入英格里海峡。
其中只有黑蝎子的头还完好,给他留了全尸。
他被挂在桅杆最顶端,昭示着最有势力的一个海盗王彻底被奥西里斯荡平。
·
处理完一切后,已经是午夜。
海盗太多了,四处都是亡命徒,奈芙没有合适的地方可去,只能留在甲板上看完一批又一批的处决。
等最后一批结束,奥西里斯那边的大副和军需官向他禀报了最新情况。
甲板上不再有包着黑头巾的海盗,只剩下一排排身穿统一红色制服的人。
这场厮杀算是终于落下帷幕。
整片甲板,或者应该说整艘船和整片海域都被红色浸透。
血腥气四处飘荡,船依旧摇晃得厉害,让奈芙很不舒服。
奥西里斯听完最新情报,找到了靠在护栏前的奈芙。
他身边跟着的大副欧利刚登舰,猛然看到奈芙的衣着,立刻抽出剑,犹疑不定地问:“这......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奥西里斯轻笑了声,手臂一抬,拦住他冲动的大副欧利。
“滚吧欧利,这位......嗯,女海盗可是我的战利品。”
欧利迅速退到一边,应该是职责所在,他没离太远,和他身后一排侍卫官好奇地看着奈芙。
随着奥西里斯的靠近,脸色很不好看的奈芙朝护栏一侧缩了缩。
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奥西里斯停下,不要再过来。
奥西里斯这会儿刚清理完海盗,脖颈的伤已经处理好,衣服也穿得整齐利落。
此时此刻,他忽然来了兴致。
“菲尔德小姐,不肯臣服我的您也看到他们的下场了,您高贵的头颅肯不肯为我低下一次呢?”
这话的语气——压迫中带着些戏谑。
奈芙一言不发,好像听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突然用手捂住了嘴。
他笑着又靠了过来,奈芙似乎是再也忍受不了这人的靠近,转过身朝向大海,不再看他。
屠戮了一天,他浑身带着点亢奋,有种非要这么做不可的感觉,强硬地把奈芙转了过来,面向他。
“菲尔德——”
这次他那些恶劣的话没说完,就停下了,因为——
奈芙刚被他转过身,就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这场面让奥西里斯身后的大副欧利不忍直视,脸色立刻变了。
欧利身后跟着的一排红色制服的侍卫官还算训练有素,勉强做到了面无表情,但从他们克制且微微抽搐的脸部肌肉看,不知道还能忍多久。
“转过去——”奥西里斯偏了偏头,淡定下令。
所有人如蒙大赦,立刻回过身,担心再多看一眼,也要被砍头祭旗。
奈芙其实也没吐出来什么,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只是被这么颠簸,胃虚弱得要命,终于发出了抗议。
“抱歉,我——”
刚一开口,她又有些克制不住。
奈芙也不想搞成这样,万一奥西里斯真是沃尔夫,事后回想起这场面,多少有点——
一个温热的胸口接住了她的担心和胡思乱想。
“想吐就吐吧,别忍着了,他们不会看你。”
恶心的感觉终于下去一些,奈芙抬起头,第一次用不是看沃尔夫的那种目光,审视眼前的奥西里斯。
白色绷带缠绕脖颈,衣服已经换过,身上的伤口被盖住。
这人虽然疯得要命,但不得不承认,作为领主,做到这种程度,也确实不容易。
奈芙自认为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确信这人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并不会强迫她。
见她没了动作,奥西里斯继续问:“要是衣服不喜欢的话,需要我用手帮您接一下吗?”
奈芙摇摇头,笑了。
气氛缓和不少,奥西里斯吩咐军需官准备了一份饮品。
一杯橙黄色的液体稳稳落在他的手中,散发着奈芙闻过的劣质朗姆酒的气味。
奥西里斯神色平静,说:“估计您也吃不下什么,喝点东西会舒服一些。”
奈芙有些疑惑,没有伸手去接,只抬头看他。
他见奈芙不接,解释道:“这附近暂时弄不到其他的,里面加了点橙汁,味道应该还可以。”
纤弱的手伸向那杯冰凉的果汁酒,还没等碰到,奥西里斯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往后撤了撤。
他死死盯着奈芙,提醒她:“您这么放心我?不怕我在里面加点什么?毕竟,您也知道我的想法。”
没想到他会这样讲,奈芙回想完一天的惨烈场面,告诉他:“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她没有再用客客气气的“您”,而是换了朋友间平等语气的“你”。
奥西里斯弯了弯唇角,他没有继续递出那杯果汁酒。
接着,他也换了语气,同奈芙平等交谈:“我是怎样的人?你真的了解我吗?”
“你是个好人——”奈芙这句话刚说完,忽然想起沃尔夫之前的叮嘱,她担心奥西里斯误会,又补了一句,“但我不喜欢你,我们不可能。我会回到维拉若夫,做我自已要做的事情。”
迎着猩红月光和汹涌潮水,奥西里斯站在护栏前,沉默了。
那杯果汁酒还留在他手里,迟迟没有送出。
一声叹息后,他似乎是放弃了他疯狂且执着的想法,问了奈芙最后一个问题:“......还会回布格里斯吗?”
奈芙没有回答。
她在想,如果眼前的人就是他,她一定会。
现在没法确定,多余的话也不必说。
那轮圆月压低了奥西里斯的脖颈,他低了低头,还是将手中的果汁酒递了过去。
“谢谢你的信任,菲尔德小姐。”
橙黄色的果汁酒在玻璃杯中微微晃动,奈芙喝了一小口——味道是微凉、酸涩、后劲绵长。
很快,她的身体轻了许多,有种飘飘忽忽向上的感觉。
眼前的红色圆月渐渐模糊,直至再也看不清楚。
奈芙彻底晕了过去,倒在一个等待许久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