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未亮,奈芙和沃尔夫启程回了市镇,因为没有车夫的缘故,沃尔夫亲自驾车。
车夫的位置可以坐两个人,奈芙不想待在马车里,半途非要出来,跟沃尔夫坐到一起。
沿途的风景很好,空气也清新,不时可以看到水径间活泼跳跃的兔子,小溪边探头探脑饮水的鹿,还有赶着一群雪白绵羊慢悠悠越过山地的牧羊人。
跟奈芙眼睛一样的湛蓝色天空下,白云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奈芙将双手伸向天空,伸了伸腰,又打了个哈欠。
沃尔夫怕她摔下去,一手搭了搭她的肩膀,一手拉了下缰绳,将车身速度放缓。
沃尔夫看着她手腕的一圈红色,捏紧了缰绳。
那是他干的好事,昨晚被他临时审问的时候搞出来的,奈芙揉了很久。
“怎么这么困?”沃尔夫松开扶住奈芙肩膀的手,问,“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奈芙当然不能把昨晚真实的梦告诉沃尔夫,因为这个梦太过惊悚,梦里的人第一次有了脸。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沃尔夫,慢慢吞吞地说:“消耗太大了。”
沃尔夫奇怪地看着她,忽然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又梦到——”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手猛然一挥,马车加速向前驶去。
奈芙:“......”
她有些心虚,总感觉沃尔夫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奈芙语气犹豫:“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也可以告诉你。”
沃尔夫高声:“不必,你不说我也知道,但你要清楚你跟野狼是不可能的,以后不准再见面,也不准总是想他,偷偷想也不行。”
“啊?”奈芙双眼瞪圆,感到有些诧异,“其实我——”
沃尔夫瞥她一眼:“你怎么?”
奈芙:“......”
沃尔夫不提野狼,她都要忘了这个人。
她试探地问:“沃尔夫,你跟野狼也算是一个组织的,我是你妻子,但之前总说喜欢他,你们两个见面会不会很难堪?”
“当然会。”沃尔夫目光平视前方,语气平静地说。
奈芙拽了拽他的衣角,问:“那以后怎么办?”
沃尔夫不看她,专心驾车:“如果你以后再敢说喜欢他,我就直接杀了野狼。”
奈芙瞪大双眼:“......我保证不会。”
·
马车轻便的缘故,奈芙和沃尔夫下午就返回了市镇,城门外依旧有守护者在做入城检查,稀稀落落有几个人在排队入城。
门口的执刑官盯着他们,视线落在紧握的手上,语气似乎很随意地问:“在城外玩得开心吗,两位?”
沃尔夫动作一滞,回他:“还可以,您怎么样?”
执刑官语气不善地说:“瞧瞧,这么热的天,因为某个不太自觉的成员,竟然连续轮值了两天。”
沃尔夫张了张嘴,还没等出声,就被奈芙抢了先。
“您真是个好人,请您喝这个——”
一瓶苏打水塞到了那位执刑官手里,执刑官本人似乎很是感动,因为他语气颤抖地说:“你们可以进城了......现在,快,快点走。”
奈芙看了执刑官一眼。
上次盘问他们这么多次,这次这么快放他们走,这执刑官真的是大好人。
但奇怪地是,奈芙见沃尔夫似乎一直憋着笑,问他又不肯说。
进城后,很快到了他们住的那幢木屋前。
房顶上种的花已经完全绽放,大片的紫色薰衣草和蓝色矢车菊混杂、交叠在一起,两种颜色相撞,分不清彼此。
沃尔夫在门前停下马车,对奈芙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奈芙愣住:“嗯?你要去找谁?”
沃尔夫这时已经翻身下车,绕到奈芙一侧,对她解释:“不去找谁,但也不能告诉你我的去向。”
他看上去神色有些担忧:“奈芙,你会不会多想?认为我出去鬼混了?”
奈芙问:“你会吗?”
沃尔夫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落了地,但没松开手。
午后太阳充足的光线射到沃尔夫的眼睛里,他的瞳色变淡了一些,近似于浅棕色,但眼神更加明亮。
他说:“当然不会。”
奈芙很快速地回他:“那我也不会。”
沃尔夫唇角勾了勾,维持着这个环着她腰的姿势,低声问:“可不可以在我去之前——”
以两人现在的姿势,这样灼热的氛围和微微急促又纠缠到一起的呼吸,都明明确确地告诉奈芙,眼前的人想要干点什么。
沃尔夫靠近了一点。
奈芙想起在诺曼岛上听到的那些姑娘们的对话,猛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示意不能继续。
她说:“不行,这样可能会感染你。”
沃尔夫拿开她的手,逼问:“如果不感染就可以吗?”
奈芙被他这逻辑彻底搞晕了,怔愣住,说不出话。
就见沃尔夫忽然笑起来,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说了声“逗你呢”,转身跳上了马车。
没等奈芙反应过来,他已经驾车离开了。
望着马蹄和车轮卷起的滚滚烟尘,奈芙呼了一口气。
好像跟其他草木不太一样,奈芙天生不会感染其他人,那么说也纯粹是骗骗沃尔夫这傻子。
她刚才只是,还没从那个惊悚的梦里出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奈芙正想着,拉开房门,抬眼那刻,瞬间怔住。
面前是一头红发的美人,眼神依然妖艳魅惑,她嘴唇微微张开,吐出的却是一道阴鸷的声音。
“又见面了,我的新娘。”
·
神父的告解室。
临近傍晚,一排排烛火燃起。
前来忏悔的人宣告他的罪行后,神父会宣布对他的赦免,但爱诺里斯神父知道,再庄严和圣洁的烛光也不能消退黑暗和隐晦的罪恶。
每位来忏悔的人都渴望从神父这儿领受赦免,但过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次返回告解室,继续对同一件罪恶忏悔,渴求再次赦免。
“神父。”
“我的孩子,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来忏悔的。”
“说说吧,你犯了什么罪?”
“傲慢。”
自以为是地拒绝了她很多次。
“贪婪。”
明明可以送她走,还要留她在身边。
“请欲。”
总是在想为什么在她梦里的不是自已。
“暴怒。”
关于她的事情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妒忌。”
会自已嫉妒自已,嫉妒的时候恨不能杀了另外一个自已。
爱诺里斯神父擦擦额头上的汗:“七宗罪,犯了五宗,我的孩子,既然你已经诚心表达悔过,那我来宣布对你的赦免——”
“不用了,神父。”
就让他继续这么下去,罪无可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