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盘旋向上,沿着诺曼岛的小路一直奔跑至尽头,车停下,奈芙和脸色不快的简下了马车。
抬头就是奈芙之前见到的那座最高处的深色塔楼,原来塔楼不是教堂,而是圣玛丽修道院的一部分。
雨已经停了,正值傍晚时分,奈芙站在诺曼岛的最高处,向下望,是层次分明的色块。
最高处的塔楼留住了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余下的建筑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黑纱,越往下越是暗暗沉沉,远处港口几只船闪着稀稀落落的光。
“吱呀”一声,圣玛丽修道院的大门缓缓打开,门旁站着两名修女,白色的头巾,长长的黑衫一直垂到脚底。
修女们眼神空洞虚无,似乎被什么东西摄走了灵魂,奈芙侧过头多看了她们几眼,前面的简头也不回地提醒她:“这里是圣洁的地方,不适合您这样的人。”
奈芙一边在心里暗自嘲讽“什么圣洁的地方”,一边快步跟在简身后进入修道院。身后的铁门缓缓合上,奈芙回头望过去,铁门外是枝干光秃秃的高大树木,连成一整排,将修道院紧紧围住,似乎春天还没来得及光顾这里,枝干顶端没有任何抽芽的迹象,只留下干枯的灰色。
修女带着奈芙和简用了十分简朴的晚餐——燕麦粥和面包,又领着她们去了各自的房间。
修道院一共六层,她们的房间在三层,两间房相邻。
房间内的布置跟晚餐一样简朴,只有狭窄的铁床,床头柜和一把木质椅子,床头柜上放置着祈祷用的圣像、烛台和小镜子,但蜡烛只有短短一根,被告诫要节约使用,晚上早睡。
奈芙的手指轻轻拂过圣像,上面绘着手持着永恒之枪,会带来死亡暴风的奥丁神,并没有医女说的那种,修女们会每夜崇拜的,敞开胸怀、袒露自已的欲神阿佛洛狄忒。
目前看起来,圣玛丽好像确实是一座普通的修道院,每个角落都十分朴素不起眼。
奈芙思索了一会儿,出了房门右转,站在隔壁房间,想都没想就敲门。
里面顿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被碰倒了,奈芙在门外喊:“简。”
奈芙急促拍门的手猛然落空,门打开了,里面站着神色不忿的简,她已经换了轻便的睡袍,看起来是马上要休息的样子。
简皱起眉,看奈芙,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奈芙觉得在门外劝人逃跑多少有些不妥,就想进屋再聊:“简,我进去跟你说。”
谁知简丝毫没有打算让她进入房间的意思,往奈芙身前一挡,把她挡在门外,阻拦中,奈芙手臂触碰到了什么,她的视线向某处看去。
简眯了眯眼睛,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奈芙眼睛猛然睁大。
“你没有?”简挺了挺背,问她。
“我有,但——”奈芙顿了顿,心想现在是讨论有没有的时候吗,于是抓紧聊起正事,“明天一早跟我一起走。”
“说了多少次,我不走,”简的脸上浮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奈芙小姐,我虔诚祈祷,追求宁静,对上帝的信仰始终不渝,你以为随便两句话就能动摇我的信念?”
简又不间断地说了一堆道理和她对修道院生活的追求,但奈芙油盐不进,反复暗示修道院的问题,简似乎跟她争辩累了,最后总结一句。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人与人的差距这么大么?”说完,砰的一声,简就把奈芙关在门外。
奈芙叹气,低头看了一眼:“人与人的差距确实挺大的。”
奈芙出师不利,但也没有放弃,怎么说她不能白来修道院一趟,她准备去找几个受害人修女,把她们亲自拉到简面前,现身说法,揭露这个修道院的肮脏。
晚餐时她已经听修道院院长泰瑞沙介绍了修道院的布局,一楼是公共区域,二楼是修女的房间,三楼留给客人,四五六层暂时空置,但并不允许上去。
顺着楼梯,奈芙去了二楼,逐一寻找蛛丝马迹,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奈芙又去了不准去的四楼,四楼没有人住,寂静的可怕。
奈芙轻手轻脚缓缓沿着走廊向前,在经过第一个转弯后,从东侧传来低低的呻吟和衣料摩挲的声音。
“喔,我的院长,你可真的......真的.......”
这声音奈芙认识,是今天的那个马车夫,但她明明记得车夫已经驾着车走了。
奈芙将脚步放得更轻一些,悄悄凑过去,车夫跟院长的聊天声就这样传入奈芙耳中。
院长有气无力地问:“亚瑟子爵有什么特殊需要吗?”
车夫喘息着回答:“纳西老爷让我告诉您,他有些特殊癖好。”
在一阵细密的声音中,院长断断续续地说:“无非......就是那些......我明天上午......上午就准备好。”
车夫呼了口气:“纳西老爷的意思,明晚让简小姐务必博得子爵的欢心。”
“这有什么难的,以前我可是给奥西里斯领主专门安排过服侍的人,”院长道,“你就放心吧。”
“好,那我先回去,这是纳西老爷给的酬金。”
车夫话音刚落,一袋沉甸甸的东西碰撞的声音钻入奈芙耳中,她猜车夫应该是把一袋钱币扔在了床头柜上。
接着,院长叹息的声音传来:“卖女儿还给钱?这我还是头一次见。”
车夫回她:“这你就不懂了,我听说这位子爵是当年从圣桑德修道院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婴儿。”
院长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奈芙不敢再听下去,因为她知道车夫很快就要离开,而她像个半夜侍奉的佣人一样正站在他们的门前。
奈芙偷偷向后退去,忽然房间内传来一声急促的“谁在外面”。
瞳孔瞬间张大,奈芙紧紧捂住了自已的嘴,她呼吸一滞,一动不敢动。
“窗外没人,别紧张我的院长,四楼这么高的地方,没人能上来。”
奈芙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在说她,但她一刻也不敢多待,迅速退了回去。
回到房间,关上门,奈芙才重重呼了口气,幸运的是还是让她发现了这座修道院的秘密,但不幸的是发现是发现了,但她总不可能拽着院长去跟简解释。
她沉下心思考应该怎么办,劝简离开,简肯定不会走,她无凭无据,说了也不会信。把院长处理掉?奈芙没杀过人,但就算处理掉院长,那个什么亚瑟子爵早晚还是要来,她目光定了定,内心一动——不如直接把子爵解决掉。
这样其他姑娘也能免受折磨,听院长刚才谈话的意思,子爵应该明晚就会到,奈芙心里暗暗有了一个计划。
她找到床边放置的箱子,打开,翻了翻带来的衣服,心中有些暗暗后悔当时怎么没把那几件颜色鲜艳的也一起装上,正找着,奈芙手指忽然一顿。
在一堆素净的暗色衣裙中,一件粉色的东西格外显眼。
奈芙拿起来,在床边坐下,借着微弱的烛光,打开了手里的东西。
为了区分给赛琳娜的扇子,奈芙特意另外选了一把粉色的,她耳边响起那时的对话。
“再去选一把,我要送给我的女人。”
奈芙合起扇子,躺在床上,又打开再看一眼,反复几次终于确认,原来格林说的是真的,但沃尔夫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她。
奈芙抱着扇子,轻轻在自已胸口敲了敲,喃喃道:“沃尔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