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口很快就被拆开了,林长枫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块块半截砖头大小的暗红色东西,看上去很像糖年糕。他从里面拿出一块,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罂粟的气味冲进鼻孔,原来是他妈的大烟。除此之外,麻袋里还有一个密封的牛皮袋。他拿出小刀,在上面划破一道口子,里面露出了一根根码得整整齐齐的雪茄。
大烟在这个时代有不少名称,其中最通常的称呼是“红土”,绝大部分都是从印度漂洋过海来的。一块这样的大烟在当时可以卖到两百块到三百块大洋,是绝对值钱的东西,比黄金还金贵,后来的民国初期,很多军阀把大烟当做钱款去购买军火,可以抵得上硬通货,比钱还具有购买力。
林长枫撑开麻袋口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约有四十块左右。即便按照最低价一块大烟卖两百块大洋,这一麻袋烟土和雪茄也价值上万块大洋,这笔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会儿,林长枫终于明白了,那一高一矮两人在江边等了这么久,原来是为等这批走私的烟土。
思忖片刻,他将那瘦高个拖到一边扇了几个耳光。瘦高个很快醒了,看清楚面前的林长枫之后又惊又怒:“你是谁?干嘛打晕我们?我告诉你,识相点快点放了我们,否则,哼哼!”
“哟呵,都到这时候了还这么硬气,行,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林长枫说着一把抓住瘦高个的左手一根手指用力一掰。
只听见咔嚓一声,随即瘦高个就发出一声惨叫:“啊——”
“怎么样,很爽吧?嘿嘿,咱们再来!”萧震雷说着又准备掰瘦高个的另一根手指。瘦高个赶紧讨饶:“别掰了,爷,大爷,好汉,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求你饶了小的吧?”
萧震雷收回手点燃一根烟抽着,吐出烟雾道:“说吧,你叫什么?这家伙叫什么?你老板是谁?货栈在哪儿?将这江边挠钩的勾当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如果有一个关窍没说明白,那么下一次就不是拜手指这么简单了,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片下来下火锅!”说着晃了晃从他身上搜出了的匕首。
瘦高个吓得脸色惨白,连声道:“是是是,好汉,我说,我说,我叫王二狗,他叫丁四,我们是闸北卢家胜卢老爷的家丁,我们卢老爷的烟土货栈是新开河路上鸿泰货栈!这些烟土是从印度国贩运过来的,因为大烟在租界是属于违禁品,从吴淞口到租界码头一带军警林立,关卡重重,为了避免被军警查到,必须先将这些大烟卸下,我们卢老爷算准了每夜黄浦江涨潮退潮的时间,从轮船上将这些‘土麻袋’一袋袋抛下船,这些‘土麻袋’浮在水面,个大,醒目,等到潮汐退却之时,水势倒灌,或由舢板捞起接驳,或由预伏在岸边的好手利用竹竿挠钩再一只只捞上来运走,各中关窍就是这样,好汉,我知道的都说了,您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真是好手段,走私都这么有技术含量,在这年头真是不多见,不得不说你们家卢老爷真是这方面的人才啊。我问你,你们卢老爷在上海有多少家店面?”
“卢老爷可厉害了!不仅闸北这一片的大烟馆都是我们家老爷开的,而且还在上海滩上开了四五家比较私密的雪茄房,实行严格的会员制,一般人不让进去,只给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提供服务。”
林长枫听后若有所思,随即说道:“老老实实把你们家老爷在上海开的那几家雪茄房的名字和地址告诉我。”
“我说,我说!”廋高个立刻如数家珍报出了雪茄房的名字,刚刚讲完就被林长枫再次打晕了。
接下来他又把矮个子丁四弄醒,依葫芦画瓢审问了一遍,丁四交代的与瘦高个王二狗说的差不多,他知道的还没有王二狗多,问完之后,林长枫也将他打晕了。
今晚的黄浦江夜行,还真是收获不小,林长枫看着地上麻袋里露出的雪茄和大烟,心生一计。
在上海滩最繁华地段,一间颇为隐蔽的雪茄房里,一位中年男子今天一大早过来之后就没离开过,他就是这家雪茄房的老板卢天宇。此刻,他正坐在这间奢华的屋子里吞云吐雾,抽顶尖的雪茄,喝昂贵的红酒。
这位卢老板最近心情一直不好。身为青帮四大金刚之一,他在闸北区掌管着十几家大烟馆,在上海滩也算号人物,虽不敢说跺跺脚就能让上海地震,但也不是什么人等闲敢于招惹的,可这两天不知是冒犯了哪路太岁,他的烟馆隔三差五就被衙门查抄,说是有革命党人藏在那里。结果,革命党人没有抓到,烟馆倒是查封了不少。更让他揪心的是,还有那几家很少有人知道的雪茄房,原本去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可清兵三天两头就去光顾一趟,人家再也不敢来了。一连几天,卢天宇的产业可谓损失惨重。
就在这时,从雪茄房附近的几条巷子里突然呼啦啦窜出十多个身穿清朝官服的人影,当中为首的就是邵俊。
不出自己所料,这两天那个林长枫果然又陆续向他爆料,说是有人在曾经雪茄房和烟馆里看到过那个革命党人楚达,并提供了几个雪茄房和烟馆的详细地址。邵俊故意深藏不露向林长枫表示了万分感激,并按照林长枫提供的地址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捕。
看门的两个小混混早已看到了从四周小巷子里涌出来的清兵,这两个小混混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一看到这场面,立刻就知道来者不善,当即大声求援。
很快,里面立刻涌出来七八个人,手里大多拿着斧头铁棍,有两三个手里拿的甚至是二十响盒子炮。所以,尽管面对的官府的人,而且有十多号人,可他们却丝毫不惧。
更重要的是,这里可是青帮的场子,谁敢乱动?
领头的小混混拿枪口指着邵俊,喝道:“小子,识相点就给老子滚,不然,打得你妈都认不出你!”
“滚!”
“赶紧滚!”
“有多远滚多远!”
“再不滚就捏碎你蛋!”
“青帮可不是你能够招惹的!”
其余的流氓也跟着大声响应。
对于上海滩的黑帮,邵俊一直深恶痛绝。或许,这些帮派讲义气是真的,但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却也是真的,这些人杀人放火、强抢民女、贩卖鸦片、开设赌馆,简直无恶不作。他决定,正好利用这次机会,也好好打压打压这些帮派的威风。
那位青帮领头的小混混还想开口骂什么,突然就见一个黑影一阵烟似的闪到跟前,接着就感到拿枪的手如同脱臼一般,一阵钻心疼痛,握在手里的枪竟不由自主掉落下来。谁也没看到,对方是何时出手的,转瞬间,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小混混的脑袋。
众人一看,立马慌了神,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官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那位小混混立刻软了下来,低声求饶。
“让你们这些人统统把武器放下!”邵俊厉声说道。
“听……听到没有,还不赶快放下!放下!”小混混声嘶力竭地喊到,生怕有人不听话。
几个手下一听,不敢怠慢,赶紧把手上的斧头、铁棍还有盒子炮统统丢到了地上。
邵俊见状,给几名清兵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走上前来,把地上兵器都收了起来,然后用绳索把那几个青帮的打手都严严实实捆到了一边。
这个时候,卢天宇正好从楼上下来。
刚才卢天宇抽完雪茄,正准备在二楼雅间里躺下,再抽上一口大烟,可一听到楼下的动静,想也不想就爬起身来,抄起搁在床头边的勃朗宁手枪,带着最得力的两个打手匆匆下楼。
“这……”卢天宇看到眼睛这幅场景,整个人便懵了,僵在那里,愣愣的看着邵俊,陪着笑脸小心问道:“在下卢天宇,不知大人大驾光临,得罪,得罪!”
邵俊面无表情,指着那几个被捆起来的青帮打手,说道:“卢老板,你们难道就是这样配合官府检查的吗?”
“岂敢岂敢,下面人不懂事,还请大人多多见谅!”
卢天宇虽说也是上海滩上黑白两道都能混的人,但此时此刻,面对全副武装的清兵,特别是眼前这位摸不清来路的邵俊,他也只能老老实实走一步看一步了。
邵俊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客厅特别大,是用五间门面房打通的,足有四百平方。他转而说道:“卢老板,我们接到线报,说最近常有革命党人在此出没。从今天起,你的这些雪茄房,包括大烟馆,都先关停吧。”
“大人,这可不行啊。”卢天宇听后一惊,赶紧说道:“来我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老客户,哪来什么革命党呀!”
“有没有革命党,是你卢老板能说了算了的吗?”邵俊冷眼看着卢天宇。
那卢天宇连忙点头应诺:“是是是!我说了不算,一切听大人您的!”
邵俊没再接话,扭头大手一挥,喝道:“给我一间间地查,有一个算一个,把这里的人统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