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宫尚角的第二封平安的消息传回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了徵宫,宫远徵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的目光不时地向后瞟去,仿佛背后有什么令他不安的东西。每一次不经意的回头,都透露出一种浓重的偷窃感。
云明突然站定,身子微微倾斜,歪着脑袋,双手环抱胸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宫远徵。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和玩味,似乎已经看穿了宫远徵内心的纠结。
“需要我替徵公子配副药吗?”
宫远徵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刚......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啊,是我太冲动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云明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化解了现场的紧张气氛。她的话语如同温柔的细语,轻轻拂过宫远徵的耳畔:“没事儿,我都习惯了。”
宫远徵顿时有些语塞,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勉强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试图继续寻找话题:“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自已的事情。”
两人习惯性地坐在徵宫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两瓶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酒。
云明转头看向这个比自已大不了一岁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你想听什么?”她的语气轻松自然,似乎并没有把这个问题当成什么特别的事情。
“随便什么都行,看你。”
云明抬头看向那无边无际、广袤无垠的天空,鸟儿不时地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的眼神充满了一种深邃而又神秘的气息,仿佛她能够透过这片天空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一般。
她的声音低沉而又轻柔,就像是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耳边一样,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宫远徵一眼,那眼神中有一丝厌恶,但是很快被她掩饰。
“之前跟你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我其实是一个很小就在无锋长大的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关于我的身世。无锋的人告诉我,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也没什么亲戚,所以是无锋的人一直照顾我、培养我,教我本领。我的名字、我的生辰……我都一无所知。”
云明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瓶轻抿了一口里面的药酒。那苦涩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弥漫开来,但她却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讲述着她的故事。
随着云明的话语,一幅画面渐渐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一个孤独且矮小的身影在一片浑浊的泥潭里艰难前行,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不停的哭声和偶尔传来的浓厚的喘息声相伴。这个身影就是云明,她在这片会吃人的土地上独自生活着,努力的活下去。
“我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亲情,因为从来没有人无缘无故的对我好。从小到大,我只知道如果在训练场上赢不了就一定会死,只有活下来才配说其他。”
云明的思绪渐渐飘远,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腥和暴力的童年。眼前浮现出同一批的无锋刺客在泥潭中争夺生的希望的身影。
他们的面容扭曲着,男男女女都挤在了一起,手中的武器有节奏的挥舞着,每一次的攻击都伴随着同伴的惨叫和鲜血的喷洒。
“你们之中,只有两个人能活下来。”高处的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像死神一般宣布着这群七八岁孩子的命运。在无锋的人眼里,人命是最平常的东西,就像是孩子手里的一个玩具。这些“玩具”破了、坏了都可以立刻丢弃,很快就会有新的补上。
泥潭里的五十多个孩子在那一刻同时变了脸,他们不再顾及昔日的情分,一脸狠绝。他们的脸上只有麻木的执行,以及想活下去的欲望。
其实,在这种境况下,人只是拥有最原始欲望的动物。骨子里的求生本能逼迫着他们的动作。
她看到了昔日里朝夕相处的伙伴刀兵相向,他们一个个倒在了泥潭里。他们的身体僵硬的倒下,掀起了一阵阵的浪花和泥点。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还有很难察觉的一抹解脱。
泥潭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残酷的战斗。
云明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奈,她试图去阻止这一切,但她的力量太过弱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们倒在她的面前。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声音哽咽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赢的人才配活着。”彼时年轻的孤鹰玖一把捞起跪在泥潭里的云明。她和另一个男孩是最后的赢家。孤鹰玖给了她一块金色的令牌,后面是一个醒目的'黄'字。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云明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其实这次我选择进入宫门,也是因为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生的可能。”
因为云为衫的选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在云雀的身上同样看到了那抹坚决,所以她也想试一试,即使粉身碎骨。
“难怪你从来没打算辩解,原来是打算借宫门的手摆脱无锋来获取自由。”
云明无奈的摇了摇头,“我逃不掉,无锋不会放过我的。”
“为什么他们不会放过你?”宫远徵追问道。
“因为……我知道的太多了,知道的越多越难逃出去,无锋不会留一个麻烦在敌人手里。”
无锋要是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想什么,一定会让她粉身碎骨。
进入宫门的无锋刺客们好像都受了宫门的蛊惑,她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和自已的目标站在一起,毫不留情的站在了无锋的对立面。
宫远徵心思单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了比自已命运更惨的人。
他的眼眶微微湿润,“如果宫门能成为你的避风港,那我希望你能……快乐。”
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小的几乎让人听不到,但两人却在对视的一瞬间相视一笑,然后两人默默地碰起了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