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不管几个侍卫是怎么想的,赵琳转身就走。
叶承瑄犹豫了一下,也赶忙跟上,想的是,万一他小叔有什么事,他父亲要是追究下来,他就替赵琳挡着。
而叶承珲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叶西安,随后就跟上了赵琳,但看着赵琳的背影,亦是一副若有所思。
赵琳问了叶西洲院子里的小厮,知道叶西洲眼下是在书房,便抬步往叶西洲的书房去。
书房的门没关,赵琳直接进去,看见叶西洲坐在东面的太师椅上,双眼微微下垂,看不清在想什么。
赵琳没往近了走,谁知道他那书案上放着什么机密,回头出了事,自已再被大义灭亲,那可就不好了。
赵琳坐在他面前的圆桌上,与他相对而坐,叶承瑄、叶承珲依次坐在赵琳右手边。
赵琳问:“你把他打了,明日的宴会他便去不了了,这合适吗?”
叶西洲缓缓抬起头,似一头暗夜里的孤狼,窗外透过几许阳光,更显叶西洲的孤寂与迷茫。
他说:“他并非居功至伟,功劳比之大多数人都不算什么,即便不去也影响不了什么,我会和陛下解释的。”
赵琳说:“嗯。”
叶西洲问:“还有事吗?”
赵琳说:“有啊。”
叶西洲问:“何事。”
赵琳说:“想问问你,儿子不孝,兄弟不义,姐妹不仁,是何感觉。”
叶西洲:“……”
叶承瑄:……母亲,您认真的吗?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叶承珲在赵琳和叶西洲之间来回看了看,默默端起了茶,这个时候轮不到他们这些为人子的说话,安静听着就好。
叶西洲看了赵琳良久,才说出:“无甚感觉。”这几个字。
赵琳正要说些什么,叶承瑄灵机一动,说:“母亲,你胳膊是不是该换药了。”
赵琳说:“我来的时候刚换的药。”
叶承瑄:“……”
“那就是父亲该换药了,对,父亲该换药了,父亲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要及时换药才可以,是吧,父亲。”
赵琳奇怪的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受伤了?”
叶承瑄说:“父亲前些日子去同安郡,挨了族中的家法,母亲您是知道的啊。”
赵琳有些惭愧的说:“哦,是这个啊。”
叶承瑄问:“母亲您难道忘了?”
赵琳:那肯定是忘了,哦,不对。“我以为他是装的。”
叶承瑄:“……”
赵琳看着叶承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的样子,轻咳一声,问叶西洲道:“你还真用九节鞭给自已打了一百下啊。”
叶西洲说:“夫人之前问过了,难道夫人以为我作秀,故意诓骗你不成。”
赵琳连连否认:“不,没有,我就是没有亲眼看见,所以记性不太好。”
叶西洲问:“那夫人可是要验明正身。”
赵琳说:“那你把衣服脱了。”
叶承瑄:“……啊——母亲,您怎么,父亲,你,哎呀,我,我……”
叶承瑄捂着脸结结巴巴说了一堆,最后终于深吸一口气说:“我先出去。”
说完,就红着脸跑了出去,连看一眼赵琳和叶西洲都没敢。
赵琳看着叶承瑄像煮熟了的样子,不由得发出两声轻笑。
叶承珲听见赵琳笑,又想起那句“食色,性也”,赶紧掩着唇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也先出去,父亲母亲慢聊。”
说着,起身离开,还不忘贴心的给赵琳和叶西洲带上了门。
赵琳等两个孩子都走了,这才后知后觉屋内只剩了她和叶西洲,赶忙说:“那个,我也先回去忙了。”
“你心虚。”
赵琳正起身的时候,冷不丁听见叶西洲这么一句话,立刻下意识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心虚啊。”
叶西洲站起身,一步一步向赵琳走来,最终,和赵琳面对面站定。
“夫人既然不心虚,又为何要躲我,夫人既然有理,又何必要怕我算账。”
赵琳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只是觉得有些抱歉,搅了你原本和谐的家。”
叶西洲说:“家庭既然和睦,又岂是一人能搅乱的,必然是各怀鬼胎,早就家宅不宁,才会叫一人有机可乘。”
叶西洲看着赵琳,惊觉自已竟然是平视着赵琳的。
想他当初和赵琳成亲时,赵琳明明还没有他肩膀高,那时他还需要低头,才能看清赵琳的模样。
没想到这一路走来,人人都在发生变化,他错过的不止是孩子,失去的也不止是父母兄弟,还有他枕边的妻子。
叶西洲说:“帮我换个药吧,也好叫你亲眼所见,不说放下心中芥蒂,日后总不会再一人承担,往后还有许多年,若一味埋在心里,岂不憋闷。”
赵琳抬头看他,叶西洲又说:“是你说的,若不能亲手揍你姑母一顿,你这些年的委屈便无处安放,哪怕到死,你估计都要记着恨她。”
“我想,若不是你不能亲去同安郡,又要顾忌着我们的夫妻情分,还要看孩子的颜面,你当是要把我也揍一顿的,你揍西岭,你揍西安,是不是也如此道理。”
赵琳毫不避讳的说:“是,记仇记了许多年,总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否则记着有何用,若不记,那自已不就成了受气包。”
叶西洲卸下一口气,说:“让你受了委屈,是我有错,然我父母已死,你所谋划,也已尽数得到,我还有一言想问,望夫人如实回答。”
赵琳复又看向他,说:“你问。”
事已至此,叶西洲没有犹豫,便问了出来。
“我父亲母亲之死,可确如你所说,尽是意外。”
赵琳说:“我没说过是意外,我是想当场报仇的,可情况不允许,但我总想你父亲受的伤能再重一点,所以我一拖再拖,我亦寄希望于他死在刺客的刀下,直到丫鬟为了给瑄哥儿挡刀,死了,我才恍然惊梦,我在做什么呢?”
“我为了让你父亲受一点惩罚,却平白连累了一条无辜的性命,我和你不择手段的父亲母亲有什么区别呢?”
“大概是老天为了惩罚我,让我见证自已大仇得报的同时,还亲手害死了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