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恐怖瞬间(上)
?“我自己呢?下岗后并没有想到犯罪,只想一个人安宁生活,日子越来越苦,说不出来的苦,精神更是苦闷。《》?因为我跟一些下岗工人的战友一起去找市某领导说事,多次没有找到,连大门都进不去还受到神秘人威胁之后我就意识到,有种危险一直在我身边转悠,我也说不清它是什么,反正我不想让我深爱的战友、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因此受到伤害……”
“同时,我也开始担心我已经离婚的妻子和孩子,我是很爱我妻子和孩子的,真的,我爱她们。”
“但我没有办法保护她们,还是让她们远离为好。当我听吴荣贵和向左志告诉我,他们手里有枪,而且告诉我六年前金矿那桩打死警察抢枪的事就是他们干的时候,我非但没有害怕,也许……我也说不清,也许就是那一瞬间我才真正产生了犯罪的念头吧?谁知道呢?”
说到这里,王德军的眼神里显出一种迷离和痛苦交错的东西。他停下了,不说了,仿佛在回忆事情的经过,也好像在强迫自己总结这一犯罪思想根源。
王喜鹊、肖子鑫几个人全都望着他,小小的监房里有一种奇怪的气氛,令人感到心头压抑。
“还是不说这些吧,我就直接说说那天发生的事吧。”
最后,王德军低哑着嗓子有些困难地说道。
“那天……”
王德军深深地吸了口气。王德军说,行动前他们特意听了头天晚上中央电视台的天气预报,知道第二天下午有暴雨。
这几个当过兵的人知道这样的天气对于他们的行动意味着什么。大荣山庄22号别墅的男主人——老领导顾同义,每天都在五星级的生活里浸泡着,一言九鼎,根本没想到家里会发生这么大的事。
他们开车去的时候,看见几个市里的年青干部在打麻将,王德军去了之后,介绍说带来的是朋友,都是朋友,其实他们三个人当时只有他和吴荣贵进了屋,向左志留在车上没下来。
几个人就在楼下大客厅开局玩起来。这些人万没料到,也就在中午其他人离开别墅,王德军和向左志被顾同义书记留下吃午餐后不久,外面果然不出所料地突然雷声寺作,随后暴雨就降临了。
他的战友吴荣贵突然发难,先是借口上厕所,不见了踪影,随后传来“砰砰”两声枪响,几乎与此同时外面面包车里潜伏的向左志也冲进来了,迅速控制了愣在一边的顾同义女儿顾美兰,用一把五连发霰弹枪顶着她的脑袋,顾同义当时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一下子就发展成了这样。
“叭”一下,一把刀就把顾同义逼上了。
他一看,是王德军,“干什么?!不好好抽烟闹什么?”
市委某领导顾同义寻思跟他闹呗!
不料,话没说完,那把明晃晃的刀插进了他嘴里,舌头立刻被剌得血流如注,顾同义只好张着嘴,被扭着胳膊不敢合拢。这时,另一房间又传来闷闷的几声枪响。
吴荣贵握枪过来了,这个平时被社会忽略不计的小人物一下子变得面目狰狞,浑身是血,连王德军都吃了一惊。
“顾书记,我今天可不是跟你闹。”王德军啪一脚就把他踢跪在地上。
“顾书记,咱虽然不是上下级,但你以前帮助过我,我的工作还是你安排的呢,但今天我也对不起你了,我确实对不起你了!”
听王德军这么说,又看老伴孙子孙女小保姆被杀,地上满地是血,三个人拿枪逼着自己和女儿,顾同义心想,完了,我们一家这几口可能今天要叫他们整死了!
他倏地眼睛红了,猛一挺上去抢刀,刀一抽,把他小指头干掉了!顾同义没甘心,俩人撕扭在一起,刚好冲过来没说话的吴荣贵上去“咣咣”就是几枪把子,把顾同义打倒了。
随后,他们把昏死过去的顾同义拖入一楼厕所捆起来。很快,又拖出来。顾美兰的嘴封着,脖子、手朝后勒着,说不出话,连动弹也不能,被向左志砸得半死按在那里。
这边发生的事,两边别墅邻居根本就没听着。保安也没听见。外面风狂雨猛,天黑尽了。乒乒乓乓的撕打和枪声不小,可是两边邻居的别墅各成体系,相距又远,结果直到顾同义父女昏死过去,除了外面唏哩哗啦的大雨声之外,竟没有一人发现22号别墅发生了异常。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唯一剩下的顾同义和女儿顾美兰醒来真正陷入了绝境。当着被绑住手脚动弹不得的顾同义和顾美兰,王德军和他的战友似乎并不急于要他们的命,坐在客厅里抽烟,好象在等他醒来有话要说。又似乎在等待他老婆和那个司机从市里回来。
地上多了几个沙皮袋。
那是被王德军他们从楼上卧室里翻出来的钱。他们昏迷时,三个人做了分工,一人看押,两人上楼,目的是寻找贪官污吏的罪恶昭彰证据,值钱的古玩、字画、外国货他们带不走,也不想要,大量现金,不能留下,这座别墅里的一切的确让他们吃惊和憎恨。
几分钟前,顾同义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受伤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口和鼻子里不断往外冒血,好几颗牙齿被撞碎了。身体瘫软在豪华型的大沙发角落后面,浑身仿佛散了骨架。
轻轻一动,剧痛几乎又使他昏迷。这是他当领导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顾同义竭力保持着神经的清醒,他明白决不能让思维出一丝差错。他知道此刻最要紧的是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
好不容易左眼睁开一条缝,恢复了一点视力。
恍恍惚惚中,他意识到,什么叫“熟人”?现在来看他才一下子明白了,熟人最害熟人,因为熟人了解你,理解你,而且也最把握你,你对他毫无防范——
虽然王德军跟他算不上熟人,只是以前在悬圃县时王德军复员之后因为工作关系认识了他,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但他想起来,此前王德军在他安排的那个厂子整整干了十二年啊!后来听说下岗了,生活没有不断扩大……不管什么事,他们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这么凶神恶煞一般拿刀闯进来要杀人了?为什么啊?他心里真的不明白,张着嘴,不敢乱动,说不出话。
这不是熟人又会是什么呢?他当时寻思王德军和他朋友来了,也没防他,总以为那是他来送礼送钱或带来找他办事的或者说情的。结果打完麻将那些朋友他一个也没留,现在整个别墅的一切,从内到外,包括楼上的孩子们都被他们弄死了。咳,没治了……
他模模糊糊看到了女儿顾美兰,顾美兰见他醒了,泪水珍珠般滚滚而下,鼻涕流了出来,却出不了声,二人只有鼻涕嗤溜嗤溜抽上抽下。四目相望,痛苦异常。
王德军一见他醒了,走过来说:“顾书记,我对不起你了,我确实对不起你了。但今天下午这事,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我知道你家有钱,我也知道你当这个书记没少捞钱,没少为自己忙活,我也知道你家在银行至少还有上千万,现在,什么意思呢,我这么干也不是为了你的钱。你明白了吧?”
“我没有直接把你干死,就是等你醒来,把话挑明了,让你死个明白。然后,什么意思呢,话到位,我们走,但是,我还给你们留个场面,我走之前,让这位朋友送你们上路,我不会动你跟妹子一手指头。”
顾同义心里犹犹豫豫的,王德军的话他听到了,又似乎没听明白,紧张地想着办法。他血肉模糊,进口的高档衬衣几乎让血湿透,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口齿不清地说:
“你看,小王,王德军,我对得起你,你当年复员没工作找我,还是我说话,让下边的人给你安排的工作,对吧,有这事吧?我从县里调到市里这些年来,虽然当这么个主要领导,但我也没有欺负你对不起你的事吧?十多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吧?你这么干就不好了,是吧?哎,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我现在也不问你。”
顾同义从一个县基层的小干部能到今天这地步,在长角也是个有威有势,说话算数的人,平时那是一言九鼎,现在不知脑袋出了问题还是精神受了剌激,说话颠三倒四,平日在大会上讲话的神采不知哪去了,“你看,你吧,还是当过兵的人,懂道理,守纪律,我还特意问过你的事,下岗是大环境所致,不是我一个人害的你吧?全国都这样,在市委这么多年我没亏待过你,你说你个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坐下来跟我说,非得动刀子,你们这是犯法知不知道?你这些弟弟妹妹(指其儿女)平时对你咋样你自己说,他们也没得罪过你吧?是不是?你这么干,你的命也不要啦?你到底为啥?”
王德军说:“我的命不要了,不值钱。”
顾同义说:“好,你的命不要了,那你老婆孩子你也不想让她们活啦?”
王德军说:“我老婆孩子都走了。早就离婚了——”
顾同义一听,完了,再也没什么希望了!
他明白王德军话的意思。这个人虽然当过兵,但是正因为如此,这样的人一旦下定决心想干点什么事,那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他心里明白,这个王德军和他的那些下岗战友一次又一次到市委找领导,后来又提出直接找他,但都被门卫给挡回去了,他们心里肯定有气,不服气……虽然他认识的那个年轻时候的王德军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不言不语,但他的突出特点就是个性强硬,轻易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要么不做,做就不计后果。
“这不是完了么?看来今天自己和这一家子人就要死在他们手里了……”顾同义心里无奈,更害怕,这是他当官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时刻!
不过他心里仍然残存着微弱希望,纵然这三个家伙狠,只要司机或秘书回来,仍有一线生机。如果这两个人此时此刻再不回来,那么等待他们这一家子的就只能是死亡了。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他们。
顾同义不顾受伤的嘴锥心般疼痛,在王德军他们还没下手前,死死抓住这点机会,急中生智,一边慢慢说一边动起了脑筋,又说:“王德军,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兄弟,不,按岁数应该是爷们对不对,过去虽然不来往,只认识,但还都不错,十几年了,我虽说比你大十几岁,当书记,但我没拿你当外人,你来我家找我,我不也让你进来了吗,你给我找个凳子,我坐着说,行不?”
王德军找了个带轮子的老板椅推过来,说:“坐吧!”
顾同义又说:“你看,王德军,你妹子一直都被你们关在厕所里。我腰也疼。这样吧,你把你妹子嘴上堵的东西拿下来。我们都这样了,我和你妹子唠会儿喀。你拽着我,我们保证不喊,行不?”
王德军犹豫了一下。但毕竟二人有过一段“交情”和关系,同时又知道他们在厕所里喊也没用,也跑不了,就顺手拖了把北京凳,进厕所里坐下了,又上去把堵住顾美兰嘴的布扯下来了。
他牵着绳子在一边看着。顾同义内心更紧张了,但他决不能流露出一点让王德军和那两个人看出来。他又做他的“思想工作”。
“王德军,你跟我叫顾书记,这是你妹子,对吧?不管因为什么事,你这么干实在太不象话了。你现在不干了,中止犯罪,我还保证你没事,你刚才说不是为了钱,那你到底为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王德军说:“顾书记,我实在是没办法。有人让你死,你别恨我。”
顾同义一愣:“谁?是那个王八蛋让你来的,你告诉我?”
王德军没说话,摇摇头。
“跟任何人无关。”
“那是谁?”
王德军笑了,冷笑,一脸嘲讽和愤恨。他冷冷地说:
“老百姓。”
“我怎么回事了,我得罪老百姓了吗?”
他不等王德军回答,又说:
“这样吧,小王,你就告诉我,你今天想要多少钱,多少钱能买下我们一家子的命,你开价,你要给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