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仿佛卡尔迪奥斯的说教让我感到厌烦的声音说道。
这并非出于故意,而是被迫如此。
我一直都在思考,这所谓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它似乎在强制我不向周围任何人透露我对伊迪娅的真实情感,哪怕是最微小的信息也不行。
“是是是。
——那么,这次谁抽到了下下签?”
我的问题意在询问这次谁成为了救世主,然而回应我的却是四个人沉重的沉默。
“…………”
“…………”
“…………”
“…………”
“……嗯?”
我一脸茫然。
他们四个都以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怎么回事?
我们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后,迪森特拉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那个,鲁德贝基亚?难道不是你吗?”
“啊!?”
我不禁大声叫了出来。
绝对不是我,我发誓不是我。
实际上,这次的情况正好相反。
当我逐渐理解了迪森特拉的问题意图时,我瞪大眼睛喊道:
“不会吧——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吗!?”
又是她!
看到我的反应,四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样……”
“连续两次……她的运气也太背了吧……”
“而且还是第一次有人连续担任救世主呢。”
“确实……之前刚经历过一次,这次应该会有一种高瞻远瞩的感觉吧……”
我可没心情这么悠闲地感叹。
表面上看起来我很平静,但内心却翻江倒海。
因为伊迪娅在经历了救世主的身份之后,重新转生时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现在她可能还没有想起我们。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又被选为救世主,那该怎么办?
虽然魔界已经没有魔王了,但如果她天真地出海航行……
如果她不等我们汇合就独自行动,我们可能无法及时去帮助她。
说实话,我现在就想立刻出发去找她,但我不能表现出来。
我内心的焦虑与外在的冷静形成了鲜明对比,于是我试着转移话题问些无关紧要的事。
“那个是什么?就是我们的……”
“啊——”
科尔尤斯开了口,瞥了一眼安娜贝尔。
安娜贝尔点了点头,轻轻提起了军裤右边的裤脚,露出了脚踝。那里戴着一个细黑的脚链。
“这次是迪森特拉找到的。”
“是在来加西亚的路上偶然发现的。”
迪森特拉说着,疲惫地按住额头。
“由于目前没有合法的所有者,所以我们轮流保管。”
“原来如此。”
我点头表示明白。
安娜贝尔佩戴的那个脚链是“专属于救世主的万变武器”。
其运作机制我不甚了解,但它可以根据持有者的意愿变化成任何形式。
即便是非正式的救世主也能使用它,但只有真正的救世主才能发挥它的全部威力。
这是一个能提升我们固有能力的便利武器,但每次总是从失踪的状态开始寻找。
曾经有一次为了找到这件武器,我们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得以启程讨伐魔王。
轮到我持有的时候,不用的时候通常会变成一条宽松的颈饰。而伊迪娅则常常将其变成戒指或手镯。
就在我们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三明治已经被吃完了。正当我以为接下来该我说话时,卡尔迪奥斯站了起来说道:
“鲁德,过来这边。我给你剪头发。”
卡尔迪奥斯拍了拍他刚才坐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多谢了。”
我起身走向那边,这时安娜贝尔忽然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转向她问道,安娜贝尔难得露出坦诚的笑容。
“没什么,我只是想确认你能正常走路了。真好。”
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我也一直在走啊。
或许是我脸上的疑惑显露无疑,科尔尤斯叹了口气。
“鲁德贝基亚,昨天的你与其说是行走,不如说是一直摇摇晃晃的。”
真的假的。
我坐到椅子上,睁大了眼睛。此时卡尔迪奥斯站在我身后,向安娜贝尔伸出手掌。
“安娜贝尔,把那东西给我。我要用来当剪刀。”
“哎呀……”
尽管发出了一声不满,安娜贝尔还是挥了挥手。
顿时,右脚踝上的脚链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脱离并凝聚在安娜贝尔手中。由于安娜贝尔没有具体的想象,它看起来像一根简朴的短杖。
安娜贝尔将它扔给了卡尔迪奥斯。接过后,卡尔迪奥斯哼着小曲儿说道:
“毕竟这儿没有剪刀嘛。”
在他的手中,黑色短杖瞬间变成了精巧的剪刀。
知道这玩意儿以前曾作为巨剑或长枪参与过战斗,我不由得露出微妙的表情。
卡尔迪奥斯笑着让剪刀的刃相互敲击了一下。
“那我就按照老样子来剪了?可能会剪得很短哦。”
“就这样吧。”
“剪下的头发自已烧掉还是让安娜贝尔处理?”
“不留痕迹的话还是安娜贝尔吧。”
如果我自已烧头发,总会留下灰烬;而安娜贝尔则不同。
我看向安娜贝尔,她摆摆手示意没问题。
——安娜贝尔的能力是〈改变状态〉。
相比我的能力,她的显得更为抽象,而且触及到了绝对法则的边界。
身为救世主,安娜贝尔的能力同样超越了破坏的方向。因此,让她将剪下的头发彻底消失并不成问题。
当安娜贝尔处于正统救世主地位时,甚至可以操控人的年龄和潮汐涨落——不过,她只能在破坏的方向上超越法则,所以无法使人返老还童。
我至今仍难以忘怀那些与她握手后迅速衰老至死的人们。
此外,她还能将水变为冰或瞬间蒸发,真是令人羡慕的能力。
尽管她说这种能力因对象的不同而效果各异,有时颇为不便。
点点头,卡尔迪奥斯开始修剪我的头发。
咔嚓一声,一缕漆黑的发丝落在地上。
同时,卡尔迪奥斯轻声问道:
“——那么,鲁德贝基亚,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用了这么久才找到我们?”
“这就是我要说的,听好了。”
我尽量不动头,挥了挥手。
终于轮到我了,终于可以让大家听听我的故事了。
“这次我是魔王。”
“——”
“——”
“——”
“——”
四周一片寂静,随后卡尔迪奥斯差点儿丢掉了手中的剪刀,急忙抓住。
“吓死我了!别在我用剪刀的时候吓我!”
这不公平。
“我在出生那一刻被告知‘你是未来的魔王’,这震惊岂是你能比的!”
面对我的强调,“等等等等”迪森特拉插话进来,双手挥动。
“等一下,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鲁德贝基亚,你是魔王?”
“没错,我是魔王!”
为什么我要这么激动地陈述这个让人恶心的事实。
“我在魔界出生!然后被当作宝贝般养大!不知为何,在十八年里一直被人暗杀,好不容易逃脱后又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结果这个世界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帆船去哪儿了?火车是什么?还有,什么是亡灵?”
我一口气倾诉完心中的积郁,大家都惊愕地看着我。
接着,他们开始重复我说过的话。
“魔王……”
“暗杀……?”
“漂流……”
“你经历了这么多事啊……”
卡尔迪奥斯张大嘴巴,“等等?”他说。
“那个人呢?平常的魔王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我几乎要哭了。
“不知道,但这次是我!他根本没有出现过!”
白发金瞳的魔王赫利安萨斯,那个十几次试图杀死我们的罪魁祸首。
“原来是这样……”
卡尔迪奥斯茫然地点点头,随意地摸了摸我的头。
安娜贝尔似乎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语气严肃地质问道:
“你说的暗杀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我还是快要哭出来。
“也许是因为我实在不想当魔王,所以每顿饭都有毒药,睡觉时也经常遭到袭击,一刻也不得安宁。”
“这比想象中的还要悲惨……”
迪森特拉喃喃自语,而卡尔迪奥斯则提出了非常实际的问题。
“既然你是魔王,那么上次差点杀死我们的巨型兵器呢?伊迪娅也没有完全摧毁它,只是严重损坏而已。是你最后给它致命一击了吗?”
“怎么可能!!”
我几乎是尖叫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