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
这艘船显得有些异常,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古怪。
首先,它没有帆。比我知道的任何船只都要庞大。那高耸而漆黑粗壮的柱子更像是烟囱而非桅杆,还冒着烟。船上为何会有烟囱?
然而这些都不是重点。
“——这边!这边!救救我!!”
我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
同时用力挥舞着双臂。
真的,如果错过了这艘船,恐怕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虽然可以再制作一个木筏尝试逃离,但是否能成功出海尚且未知。
若这里已是大陆,那么向内陆进发才是与众人重逢的唯一希望。
此刻的我,连第一步该迈向何方都尚未明了。
若从高空俯瞰,或许一切都能豁然开朗,但要飞到那样的高度,需要满盈的魔力作为支撑。
在空腹的状态下,这样的恢复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反观眼前的这艘船。
既然称之为船,必然有人驾驶。
不仅可以询问位置,而且船通常都会停靠港口。
“救命啊!”
不顾颜面地嘶喊,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哀鸣。
与此同时,我还施放了几道火花以吸引他们的注意。
拜托,注意到我吧……
船只如同滑行一般靠近。
现在我能清晰地看到它的全貌。
通体漆黑的船身,矗立的烟囱。
灰色的烟雾从烟囱中滚滚而出。
船侧安装着巨大的外轮,一半浸没于水中,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推动着船前进。
——外轮船?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对于外轮船我有所了解。
这种船依靠船侧或后方安装的外轮旋转推进。
由于上半部分必须露出水面,保持一定的吃水深度颇为麻烦;而且一旦遭到攻击,外轮被破坏就意味着失去了动力。
此外,使用踏车等方式驱动,其实效率并不如风帆和人力划桨结合来的高。
据我所知,仅靠外轮很难获得足够的推力进行远洋航行。
——是技术进步了吗?
还是说那矗立的烟囱是什么特殊装置?
直到不久前,或者说百年前,船还是以帆为主,辅以人力划桨。
“——这些都不重要!”
我不禁对自已说道。
我在想些什么呢?
要是让这艘船走远了,一切都完了。
正当我再次准备呼救时,
我突然注意到船尾高高挂起的一面旗帜。
那是一面骷髅旗。
“…………”
如果习俗未变,那么我现在求助的对象正是一艘海盗船。
“哈哈……”
不由得苦笑出声。
我的运气真是差到了极点。
为什么不能是普通的商船经过呢?
当我在脑中盘算之际,船依然继续前行。
他们似乎并未注意到我,或者根本就不打算救助陌生人。
只是径直驶过。
——假设这艘船确实为海盗船。
即便时代变迁,也鲜有良民会悬挂骷髅旗。
问题在于,他们会愿意援手吗?
——几乎不可能。
毕竟是海盗,好心肠的人绝不会成为海盗。
即便万一船上都是些有良心的海盗,我也无从判断。
一旦上了船,很可能被剥得精光。不过话说回来,我身上也没什么可抢的东西。
即使如此,免不了要挨上几拳,搞不好还会被刺伤。
更糟糕的是,可能会被卖身为奴。
绝对不要。
然而,无视这艘船更是不可取。
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于是我退后几步,做好助跑的准备。
“——好吧,那就搭个顺风船。”
下定决心后,我深吸一口气,奋力冲向海边,纵身跃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围了全身。
尽管身体因寒冷而僵硬,我还是努力游动,只将脸露出水面。
——纯正温室里长大的我,怎么可能有过游泳的经验?
答案当然是没有。
除了昨天(或者前天,时间已变得模糊)在暴风雨中挣扎求生的经历之外,从未在这具身体上游过泳。
但我明白如何游泳,如何踢腿,如何换气,如何潜水。
——这些都是在另一个身体中学会的技能。
数百年的生命经验告诉我,游泳不过是小菜一碟。
更何况这里是海洋,虽然原理不明,但海水似乎比淡水更容易让人浮起——尽管寒冷刺骨。
实际上,皮肤的极限比肺部来得更快。疼痛感已经达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牙齿打着寒颤,但我仍奋力拍打水面,谨慎地从斜后方接近海盗船。
在距离稍远的地方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尽量贴近船底。
清澈的海水让我能够清楚地看见周围。
缓缓吐气的同时,一点点接近那布满了藻类、苔藓以及不知名贝类的黑色船底。
就在肺部快要炸裂之时,我急忙浮出水面,紧紧贴着船身大口喘息。
此时的位置是在船舷一侧,靠近船尾。
过于靠近前方可能会被外轮卷入。
抬头仰望,甲板离我很远。
随着船只不断前行,我也加快了划水的速度。
牙齿冷得咯咯作响。
海风一吹,简直要冻成冰块。
海水的冰冷已经超越了痛楚。
考虑到船的高度,到达甲板还需一段距离。
但这不成问题。
尽管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体力和魔力无法完全恢复,但施展这个程度的魔法还是绰绰有余的。
——估计现在的魔力只有巅峰时期的大约三分之一左右。
我已经竭尽全力。
闭上双眼,集中精神。
近来由于极度饥饿,哪怕一点小事都可能让我晕厥过去,集中注意力变得愈发困难。
——然后,改变世界的法则。
根据新的法则,无论物体软硬与否,无论是否存在实体,我的双脚都能够将其视为立足之地。
付出魔力作为代价,世界法则随之改变。
确认无误后,我迅速从海中腾空而起。
紧接着,一股高温热浪瞬间蒸发掉头发、衣物乃至鞋子上的水分。
尽管这股热浪对他人而言可能是致命的,但对于我来说却不会造成烧伤。
湿漉漉地待在海上只会加速死亡的到来。
干燥后的我随即攀上了甲板边缘——准确地说,是悬挂在船舷之上。
我并没有直接登上甲板,毕竟这是艘海盗船(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越过栏杆窥视着甲板上的情况。
只见甲板上,几个人正在忙碌地来回走动。
可供活动的空间并不宽敞,大部分甲板被某种不知名的黑色金属装置占据。
尽管装置本身不算太高——目测大约五六英尺——但上面站着几个人正在进行操作。
从这占据了船尾楼甲板前方位置的装置中延伸出来的烟囱,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抓着船舷愣神的我,耳边突然传来从船尾楼上发出的吼叫声。
“喂,阿兰你这家伙!不是说利利塔里斯的船这个月会经过吗?今天应该就会到这里了吧!”
回应他的是一位年轻的声音,带着些许慌乱,却又透着几分轻松。
“哎呀——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前几天在港口听朋友说可能会晚一些——我以为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是真的没来。”
“什么鬼!有这种消息为什么不早点说!”
“对不起啦。好像是因为挑选小姐的未婚夫候选花了太多时间……”
“什么!?还要带男人一起进入加西亚!
——真是见鬼,原本以为是个绝佳时机!要是推迟的话,袭击计划就没那么容易了!”
“非常抱歉……”
我悄悄缩回了头。
所有的期望也随之破灭。
这确凿无疑是一艘海盗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