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找到旧照片和信件后的几天,阿强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这些陈旧的记忆片段如影随形,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他不断地思考,不断地追问。他再也不能平静地面对母亲,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被他解读成某种暗示。母亲究竟瞒着他什么?那个男人是谁?而他,阿强自已,又究竟是谁?
这天傍晚,阿强终于忍不住,决定找母亲摊牌。他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等待着母亲从邻居家回来。天边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院中。他的心跳逐渐加速,情绪复杂而难以抑制,仿佛站在一个难以回头的悬崖边。
不久,母亲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她一身素衣,手里提着从村头买来的小菜,步伐沉稳,眼神却带着几分疲惫。阿强站在门口,紧紧盯着她走近。母亲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凝重神情,微微皱起眉头:“小强,今天怎么没去田里?”
阿强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娘,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坚定,话语一出,母亲的脸色忽然一变,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安。
母亲沉默片刻,将手中的菜篮放到院子里的石凳上,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看着阿强。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猜到了他要问什么,又似乎在躲避着某种无形的压力。
“娘,”阿强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前几天我在山上捡柴,发现了一些……关于你的照片。还有一些信件。”
听到这句话,母亲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微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声地抿了抿嘴唇。那种沉默让阿强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自已触及到了母亲心底最隐秘的部分。
“那个男人是谁?”阿强继续问道,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渴望,“那些照片上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他是谁?我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
母亲的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努力保持着镇定。然而,她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小强,有些事你不该问,也不必知道。”
阿强愣住了,没想到母亲会用这种话来回绝他。他的拳头微微握紧,情绪几近失控:“不该知道?我是谁的孩子,我的父亲是谁,难道不该知道吗?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关于父亲的事。我有权知道真相,不是吗?”
母亲听到这话,眼中泪水终于滑落,她艰难地开口:“小强……有些事已经过去了,追问只会徒增痛苦。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些事而困扰,更不想你因此而怨恨我。”
阿强的心被母亲的话刺得隐隐作痛。他原本想质问的怒火在看到母亲痛苦的模样后渐渐熄灭了,但那些疑问依旧盘旋在他心中,不肯散去。他试图平复情绪,语气稍缓:“娘,我不想让你痛苦,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对自已是谁一无所知?你瞒了我这么久,让我在村里人面前像个傻子一样,不知道自已真正的身份,难道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母亲垂下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节发白。她似乎挣扎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歉意:“小强,对不起……是我没有勇气告诉你这些,是我怕这些真相会毁掉你原本的生活。我只希望你能安稳地生活,不被这些事情影响。”
阿强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悲哀:“安稳?但这份安稳建立在谎言之上,娘,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知道我的父亲是谁,想知道他为何从未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母亲沉默了良久,似乎在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她的眼神忽而闪烁,忽而黯淡,最后终于抬起头,哽咽着说道:“小强,你的父亲……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但在那个年代,我们不能在一起,村里的流言蜚语,家族的压力,都迫使我们走向了分离。他不是不爱你,只是无法承受那份责任。”
阿强呆呆地听着,内心既有愤怒也有怜悯。他从未想到,自已的父亲竟然在母亲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更未料到母亲为了保护他,背负了如此沉重的压力。
“那他现在在哪里?”阿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是否知道我的存在?”
母亲垂下头,泪水再次滚落,她摇了摇头:“或许他知道,或许不知道。我也无法确定。我离开他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我怀有你的事。那时候我不想给他带来更多的负担,也不想让你在他的阴影下成长。”
阿强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和无助,他想要责备母亲的隐瞒,却又无法忽视她眼中满溢的痛苦和悔恨。他低下头,声音微弱而沙哑:“娘,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我的身世的答案。”
母亲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释然:“他的名字叫阿志,是一个来自外村的男人。年轻时,我们彼此相爱,却无奈受到种种阻隔。后来我离开了他,带着你在这片村庄中生活,想要给你一个相对平静的生活,避开那些流言蜚语。”
阿强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他终于得知了自已的父亲是谁,却发现这个真相并没有带来他预期的满足与释然。相反,这一切让他更加迷茫和不安,仿佛站在一片看不清的迷雾中,前方的路依旧模糊不清。
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道:“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想见见他,无论他是如何的人,我都想亲自见他一面。”
母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她急忙摇头:“小强,不可以!他已经有了自已的家庭,你的出现只会打破他的生活。我不希望你去找他,也不希望你因此而受伤。”
阿强默默注视着母亲的脸,那张因岁月而显得苍老的脸庞上,满是对他的关切与忧虑。然而他知道,心中的那个缺口已然存在,无论如何都无法弥合。他必须要找到自已的父亲,找出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和真相,才能真正了解自已的身世,找到属于自已的位置。
他低下头,缓缓说道:“娘,我明白你的苦心,但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无论前方的路有多艰难,我都要走下去。”
母亲的眼中再次噙满泪水,她轻轻握住阿强的手,声音哽咽而微弱:“小强,娘只是怕你会受伤,怕你会在这个过程中失去自我。但如果这是你执意的选择,娘不会阻拦你。”
夜幕降临,母子二人静静地站在院中,彼此沉默无言。那个名叫“阿志”的男人的存在,犹如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将他们紧密相连的生活割裂开来。阿强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生活已然无法回到从前,他将踏上一条充满未知与挑战的道路,为了追寻那遥远而陌生的血缘关系,为了找到那个名叫“父亲”的人。
第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