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阿强躺在简陋的床上,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微弱的光线将他的脸庞映得愈加坚毅。他双目微闭,仿佛陷入无尽的沉思,却总是无法入眠。脑海中那些散乱的片段不断浮现:母亲的微笑,村民的冷嘲,张婶的叹息,甚至是他从未谋面的生父的模糊轮廓。每一个画面都像被钉子钉进了心底,牵动着他的神经。
他一跃而起,决心再也不在这尘封的回忆和愤怒中自困。他要找到那个人,他的生父。找到真相,找到曾被埋藏的过往。他明白,只有这样,才能了结自已的疑问,甚至是对母亲和自已的交代。
天色微亮时,阿强收拾好几件简单的行装,紧紧握住了那几封从母亲遗物中翻找出来的信件。那些字迹苍劲的纸张,是他唯一的线索。他走到村口,最后一次回望这片伴随他长大的土地。此刻的村庄寂静无声,只有微风拂过树梢,带来阵阵沙沙声响,仿佛在为他送别。
阿强沿着村道向远方走去,他不再回头。走出村子后,他乘上了那辆早已等在路边的旧巴士,车上的人们面带倦容,昏昏欲睡,而他却显得格外精神,仿佛被一种新生的力量支撑着。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倒退,田野、树林、村庄,一个个消失在视线里,而他的心中渐渐清晰起来,那是渴望寻找真相的坚定信念。
他辗转几次,终于来到了信中提及的第一个地址——一个陌生的小镇。镇上人烟稀少,街道两旁的房屋低矮简陋,显得有些破败。他打听着信中提到的姓名,沿着镇上的老街一户一户地询问,却无一人知道那个名字。他渐渐感到失望,但同时一种不甘的倔强在内心滋生。倘若在此止步,他将永远无法解开心中的谜团。
傍晚时分,阿强找到了一家老旧的小旅馆暂住,旅馆的老板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皱纹深刻,满脸风霜。见阿强面带愁容,老人好奇地问他从何而来,阿强没有多言,只是含糊地说来找人。老人并未深究,轻叹一声:“这世道啊,失散的亲人比比皆是,能找着都是缘分。”
夜深人静,阿强辗转难眠,旅馆窗外传来微微的风声,夹杂着不知名的鸟鸣,竟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在耳边哄他入睡的情景。他微微闭上眼,心底浮现出母亲那双温柔的眼眸。母亲为了他牺牲了那么多,背负了无尽的冷眼与嘲笑,而他却对母亲的爱几乎知之甚少。这种深深的愧疚感让他无法呼吸,仿佛心脏被什么紧紧攥住。
清晨,阿强一早离开旅馆,再次走上寻找的路。他走访了镇上的几户人家,向他们打听母亲提到的那些名字,有人冷漠拒绝,有人则热心地提供一些零星的线索。终于,在一位小卖部老板的指点下,他来到镇外一处偏僻的老宅。
这是一幢陈旧的两层小楼,窗户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门前的院子杂草丛生,显然已久无人居住。阿强走到门口,轻轻敲了几下,却无人回应。他正要放弃,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一位头发斑白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后,眼神戒备地望着他。
阿强心头一紧,双唇微微颤动,声音却低而坚决:“请问,您是王海生先生吗?”
男子微微一愣,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迅速恢复冷漠的神色,声音低沉地问:“你是谁?”
阿强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是阿强,张丽的儿子。”
话音刚落,男子的神色骤然一变,脸上掠过复杂的情绪,惊讶、恐惧、痛苦,交织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片刻后,他抬起头,眼神冷峻地看着阿强,压低声音:“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和你母亲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必来纠缠我。”
阿强被对方冷漠的态度激怒,胸口仿佛压抑着一团火焰,猛地说道:“我母亲为你生下我,却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的苦难,而你却躲在这里,逃避一切!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王海生的面色微微一变,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有些动摇,但他很快便恢复冷静,声音更为低沉而冰冷:“愧疚?我早已与她断绝关系,当年我无法承担的责任,现在更不可能。你回去吧,我不欠你什么。”
阿强的拳头紧握,青筋暴起,心中的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声音中带着不屈的力量:“你可以选择不认我,但你逃避不了曾经的过错。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她为了我受尽了嘲笑和冷遇,而你却能躲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你就这样心安理得吗?”
王海生的表情愈加僵硬,似乎阿强的话直击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沉默片刻,缓缓合上了门,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这世道,不是谁都能选择自已想要的生活。你不懂。”
门彻底关上了,阿强站在门外,久久不动,耳边回荡着王海生那句话中的无奈与自嘲。他怔怔地站在那儿,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前的路依旧长,真相虽然揭开了一角,却依然遥不可及。
他转身离去,步伐沉重却不曾犹豫。或许,他无法改变什么,也无法唤起这个冷漠男人的悔悟,但他至少知道了母亲一生的艰辛,知道了自已是谁,知道了那些未曾解开的秘密。
夕阳西下,阿强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中渐行渐远,背影孤独而坚决。他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虽然带着失落和无奈,却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过去的痛苦,母亲的牺牲,都随着这次相见而变得明晰。
阿强心中隐隐明白,母亲或许早已预料到这一切,才会在遗物中留下那些信件。他对自已许下一个承诺,要走出属于自已的路,不再被过去束缚,不再被仇恨和迷惘吞噬。他要让母亲的付出变得有意义,让自已活得不再愧对她的爱。
第2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