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湘芙急忙将书捡起来,“这可是无价之宝,是长公主好不容易才寻回的,可不能摔坏了!”
傅清宜目光呆滞,低沉地开口道:“是我的错,我不配拥有这些东西。”
赵湘芙抱着书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那天晚上,长公主半夜才回到庄子上,她一回来就召见我,我以为她终于是想……是想让我侍寝了……”傅清宜难堪地说道:“我当时其实已经看到她很虚弱,也闻到了血腥味……可我却觉得她在我父母忌日这天折辱我,便拒绝了她……”
傅清宜将手放在箱子的那抹暗色上,“她当时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她还是为了帮我,可我却对她视而不见……”
“老夫不知道长公主做了什么,但当时太后似乎向先帝告了状,长公主回来后又被罚。这一次是我偷偷给长公主治的伤……”
说到这儿,陈医正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我从来没见过谁能伤成那个样子,沉疴未愈又添新伤,虽然暂时压住了,但长此以往必然于寿命有碍,长公主的寿数只怕是……”
赵湘芙和傅清宜皆是一惊,问道:“多少?”
“只怕很难活过二十五……”
傅清宜呼吸一滞,“长公主今年就已经二十五了!”
“不可能吧,如果好好调理呢?你们不是最好的中医吗,一定有办法的吧?”赵湘芙焦急不已,“可是现在长公主下落不明,得让她回来好好养着……”
陈医正没说话,反而将傅家的医书都推到了傅清宜的面前,“长公主说时间到了就让我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
“一是继续留在太医院,此次你已让皇上对你刮目相看,众人也见证了你的医术,太医院迟早有你的一席之地。”
“二呢?”
“二是像你祖父手札中记载的那样,重走一遍他走过的路。”
傅清宜低着头,眼角通红,许久他才抬起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帮我……”
他不明白,自已和长公主并不熟络,入公主府后他常常宿在太医院,故意避开与她碰面。长公主也不在意,几乎不主动找他,更别说外人揣测的与他寻欢作乐了。
可她不仅救了他,还为他扫清障碍,替他报了家仇,甚至还替他铺好了前路……
究竟是为什么啊?
“老夫也曾经问过长公主,但长公主只说了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之报。”
傅清宜疑惑地从看向陈医正翻开的一本手札。
那里祖父写着一行字——“冬月十二日,赠予长公主一瓶伤药。长公主说不白拿,故记赊账。”
长久的沉默。
“就……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就只是这样。”
傅清宜抓着那本手札,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竟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这么小的一件事……因为一瓶无足轻重的药,长公主就为他们傅家做了这么多!
可他却狭隘地觉得她有所图谋!
明明她从不曾真的对他做些什么……
明明她做的事最后都有利于他……
可他怎么就猪油糊了心看不清真相呢?!
明明想死又眷恋着生的人是他,明明生存艰难又顾着可笑自尊的人也是他,他才是那个内心卑劣的人啊!
“原来长公主是这样的人啊……”赵湘芙红着眼喃喃自语,随即她目光中燃起了火焰一般,朗声宣布,“我决定了,我赵湘芙,从此就是长公主死忠粉,绝不爬墙的那种!”
说着,她又对傅清宜说道:“傅大夫,你伤害了我偶像,我没法跟你说什么别在意的话。但是既然偶像为你做了那么多,那你也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去吧!你这双手不适合沾上血,他应该用来治病救人、悬壶济世!”
傅清宜目光从迷茫到清明,流着泪笑了,“我懂了……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傅清宜抱上医书大步向外走去。
“他明白什么了?”陈院正急了,冲他喊道:“我跟你说你选第一条,保准你出人头地!”
“我让你接我的班当院正啊!”
“我跟你说当院正可轻松了,吃香的喝辣的,这金贵的鸽子蛋也想吃就吃!”
……
次日,傅清宜向皇帝提出了辞官,理由是要去历练游学、精进医术。
皇帝有些意外,他正想要好好提拔这个年轻人。
经过昨天医治沈老太君,傅清宜的名声也算是打出去了。管他曾经是男宠还是什么的,只要医术好那就是神医!
太后针对傅家又如何,宫里宫外的权贵更希望身边有个能保命的神医。傅清宜这么年轻就习得了傅氏金针,以后那还得了!
说起来,也幸好沅沅当年当街抢人救了他,要不是沅沅看上了他,又非要他做自已的男宠,逼得太后放弃让他为侄子偿命的打算,这人早就死了!
太后纵容族人对挤兑傅家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那些人不过是借着太后的势张狂了一些,结果却被沅沅咬着不放。
等太后闹着要先帝惩罚沅沅时,她那些族人已经被赵沅沅逼得家破人亡了。
也因此,沅沅挨了重罚。
那次他亲眼所见,在太后的煽风点火下,先帝让人杖责了沅沅。
不过也是奇怪,平常沅沅都一声不吭地受着,可那一次几板子下去她就吐血了……也许是打得太重了,沅沅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
那时她狼狈的样子让他第一次忍不住帮她开口说了话——
“父皇,皇后娘娘,赵沅沅顽劣惯了,打了也不会改,这次就放过她算了!”
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因为挨罚之后浑身是血的沅沅拿出了太后族人欺压百姓的证据。
她压根就不知道见好就收!
他也很尴尬的好不好!
不过在受罚之后再告状确实有用。
如果受罚之前沅沅告状,先帝为了太后的颜面只会将事情轻拿轻放。
可沅沅打都挨了,事情也闹大,这事就不能不了了之。
这也是秦家医馆以及众多产业那么快就被侵蚀一空的原因。
想到这儿,赵煦才惊觉,沅沅似乎总是用这种孤注一掷的法子去达成目的,不求人也不懂得婉转,总是这样不顾后果,也……不怕遍体鳞伤……
如今,傅家没了,秦氏旁支也没了,沅沅也……离开了。
傅清宜……就让他走吧!
傅清宜背着行囊上路,只有赵湘芙前来送行。
“老院正被气着了,他说长公主明明将你交给他当徒弟,根本就是在骗他!”
傅清宜微微笑,“请帮我转告他,长公主没有骗他。这两年承蒙他照顾教导,我认他这个师父!”
赵湘芙虽然有点遗憾,但也为傅清宜的决定感到高兴,“那就……好好保重啦,傅大夫!”
“我会的!”临行前,傅清宜郑重地保证:“我会一边四处看诊一边寻找长公主!等我找到她,我一定会还她一个健康的身躯,让她活得长长久久!”
“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