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真确认来人是谁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来!慌忙离开琴案,并不动声色与萧衍保持了距离。
孙公公掀起竹帘,萧彻一甩袖、一弯腰,钻进茶室来。
凤目微敛,面无表情说了一句:“张太医好雅兴!竟然在三皇弟这里抚琴品茶呢。难怪我差人到处找都找不到。”
来了来了,这阴阳怪气的死德行。
张允真正想答话为自已辩解一二。
萧衍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侧前方,似乎微微有替他挡了一挡的意思。
清清朗朗的嗓音说道:“皇兄莫怪,是臣弟偶遇张太医,与他一见如故,又见他面色不虞似是近日十分辛苦,于是便自作主张邀他前来略作休息。”
萧彻听了面色更是难看,嘴里挤出几个字:“偶遇?一见如故?略作休息?”
休息到从后面搂着人教弹琴?!
锋利沉郁的目光扫过萧衍的脸,又划过张允真。
张允真瞬间觉得有点心虚,卧槽?为什么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可是我都没同意跟你在一起啊?充其量就是被你强吻两回罢了!!你什么立场啊?!
萧彻反唇相讥:“孤差点忘了,三皇弟惯会抢人东西。可是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已的分量,够不够资格来与人抢。张太医是父皇钦点,本宫的随行太医。本宫若需要,他随时要出现;本宫用不着,他也得时刻待命,还轮不到你来招惹。”
这话说的可真刻薄。张允真都替他躁得慌!哪有这么编排自已弟弟的?这两人到底是有多不对付?
还有,我怎么就成了东西了?在你这我连人都不是吗?!
“是臣弟僭越了。”萧衍面色如常,什么也没有说,反而拱手行礼。
得,官大一级压死人。太子就是能压过皇子好几头。
张允真转头看着修竹一般的三皇子,莫名觉得他很委屈。
结果这个状似流连的眼神又惹怒了萧彻,他直接伸手拽上了张允真的手腕,强行把他拉出去了。
直接把人给拽出了竹林小院。
“萧彻你放手!”张允真生气了。
狠狠抽出自已被抓红了的手腕子揉了揉,一双桃花眼蓄满了怒意,恨恨道:“你是太子很了不起吗?我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吗?”
萧彻望着通红一片的细薄手腕,心里的戾气降下去不少。
“你少跟萧衍来往,他不是什么好人。”语气明显软下来了。
“你连我跟谁来往都要管??我告诉你,我只是一个太医,不是你的娈宠!你没资格管这么宽!”
张允真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表达自已的态度。他受够了萧彻这种蛮不讲理的霸总人设了。
萧彻沉默了,只是低头沉沉地注视着他。身后的竹林一片阴翳。
“三皇子他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比你这样霸道蛮横自以为是的人强多了!”张允真放完狠话,直接转身就走。
脚底生风,走的飞快。
萧彻都愣住了,盯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半晌。
孙有贵走上前一步,幽幽叹气:“殿下,您若真喜欢张太医,可能,可能得换个方式了。”
孙有贵看着萧彻长大的,太子殿下少时不容易,从小被极其严厉的对待,从未对谁服过软,说白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
“什么方式?我还得低声下气求他不成?”
萧彻不屑地撇撇嘴,手指却无意识的来回摩挲着,回想着刚才被自已抓红的手腕子和张允真怒极时泛红的眼底,心里头微妙的觉得有点慌。
“奴婢是个阉人,对这些情啊爱的不是很懂。但奴婢也知道,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那必定是要掏心掏肺,使劲投其所好对人好的。”孙有贵苦口婆心的劝道。
“呵呵,要本宫掏心掏肺投其所好?他张问何德何能?”
说罢,大袖一甩,气势汹汹地走了。
孙公公只得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心中直叹气:哎哟我的祖宗诶!再这么下去你注孤生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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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问气呼呼,自然没有去太子下塌处,而是径直回了自已的小院子。
太医院分配的小院,只有两间双床房,其余都是多人宿舍。
他们四个师兄弟,正好分到两间标间住。
李望点名要跟罗切住一间,以便随时看住这个不省油的灯。
张问自然就跟周闻分到一间了。
推门进去,发现周闻已经点起了蜡烛,安静坐在烛光下看书。室内静悄悄。
原来天都已经这么晚了。
“二师兄。”张允真招呼了一声,然后直接一头栽倒在自已的小床上。
都忘了古代的床都是硬邦邦的木板床,一倒下去觉得自已鼻梁都要砸歪了。
“哎哟,”他轻呼一声又麻溜地爬了起来:“疼疼疼疼疼。”
周闻皱眉抬头望去,只见张问似乎是砸到了鼻子,此刻帽子也掉了,露出完整的发髻和额前几缕碎发,抬手揉着鼻子,哼哼唧唧道:“这床可真硬,差点没把我鼻子砸废了。”
一松手,确实鼻子红红的,目光下移,嘴唇也可疑的红肿着。
他整个人本就长得浓墨重彩,此刻因为疼痛,生理性的眼泪都蓄到了眼眶里,水蒙蒙的一片,映照着烛火的碎光,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欺负狠了的温软模样。
“是你娇气又鲁莽,居然还怪床。”周闻轻嗤道。
“二师兄,你怎么也教训我?”张问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周闻,语气居然,有点娇嗔?
周闻被他整沉默了,立刻轻启薄唇:“呵呵,周闻不敢,你可是太子殿下的人。”
说完周闻自已都有点不理解,自已这突如其来的刻薄劲是什么意思。
一听太子殿下四个字,张问炸了:“别给我提他,晦气!”
整个人跟炸了毛的斗鸡一样,怒冲冲地拿起换洗衣物进了里间洗澡去了。
周闻心想:真是莫名其妙。
张问洗完澡出来,只穿了一身白色里衣,衣带松松垮垮系的歪七扭八,领口处露出半截锁骨,白晃晃的很惹眼。
如墨的长发半干不湿的披散着。整个人像是蒙了一层水汽。
只见他松松懒懒地往床上一坐,又开始嘟囔:“你们古代连个吹风机都没有,这头发得多久才能干啊?”
双手拿个棉布巾在那擦头发,一顿瞎揉,把一头光泽的秀发揉的毛毛糟糟。脸上表情拧巴,没有丝毫耐心。
偏偏宽松的袖口又落了下去,露出细瘦小臂上一条红痕。手腕上还有几道明显的红色手印。
周闻已经完全看不进去书了。
抬眼问道:“你擦药了吗?”
“啊,没呢。”洗完澡的张允真火气已经全消了。此刻甚至都忘了此前两人言语上小小冲突过。
“我先把这该死的长头发擦干。”张允真从没留过长发,简直烦透了:“你们古代人真的很神奇,到底是怎么忍受这么长的头发的?”
周闻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抓过了他手里的吸水巾,抬起手给他擦头发。
“!”张允真不可思议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周闻:“你可真是个大善人啊二师兄!!我都被这头发整疯了。”
周闻别过脸去不看他,嘴里念叨:“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要爱惜头发。”
手中动作轻柔,无比熨帖又耐心的给他从发顶到发尾一截一截吸干水。
弄的张允真如同被顺了毛的猫,舒舒服服被人伺候的感觉真好!
他甚至直接抬手自然地圈住了周闻的腰:“我在这个世界也就静川兄这么一个真朋友了!!呜呜呜~”
周闻僵了那么一瞬。手里动作加快,三下五除二的擦完了,掰开了缠在腰间的手臂:“滚滚滚,别跟我撒娇。”
啧,嘴够毒的。
张问撇撇嘴,又想起来擦药的事。直接拿出小药罐擦了擦手臂,又撩开衣服擦了擦腰。
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身就这么大喇喇地撞进了周闻眼里。
“静川兄,劳烦好人做到底,帮我擦下后背的药呗?”
张允真其人好吃懒做,下了手术台其实就是个废物点心,因此能求人的事情绝不愿意自已动手。
周闻嘴里骂着:“就没见过比你还懒的。”
身体却很诚实地走了过来,接过小药罐,手指沾了点药膏就要往那后背一道红痕上抹去。
忽然,眼睛瞟到张问薄白腰侧上一块可疑的红斑,印在鞭痕上。
这个形状,这个颜色,倒像是被人拿嘴嘬出来的……
这个认知让周静川如同五雷轰顶,他眸色微沉,直接站起身,药膏一扔,手指还在张问毛巾上擦了擦,仿佛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冷声道:“自已擦!”
然后径直走开了,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衣上了床,甚至还把自已那边的蜡烛给吹灭了。
“……”张允真一脸懵逼:“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个意思呢我请问?”
“二师兄?”
没反应。
“周闻?”
没动静。
“周静川?”
不搭理。
“静川兄?!”
算了。自已来叭!求人不如求已。
害,周静川其人,可真是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