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你当真能救活太子殿下?”
谢景行抖着一双跪麻了的老寒腿站起身来问道。
“启禀师父,徒儿前些日子的研究实验颇有收获,如今太子这个伤势无法可医,虽然我并无万全的把握,但眼下唯有冒险一试了。”
张问确实一直以来喜欢捣鼓一些动物实验什么的,四个徒弟中,他是最有奇思妙想喜欢捣鼓稀奇玩意的一个。
看着徒弟一脸笃定的表情和那一整溜看起来很靠谱的工具。
谢景行想着,害,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谢景行被人扶下去休息了,老人家已经快撑不住了。
在张问的指挥下,太医院众人立刻紧锣密鼓安排手术。
所有的烛火都点亮了,也还是不及手术灯的亮度。
不过张允真在握住复刻版“柳叶刀”的一瞬间,医生的职业操守瞬间回归。
就像前世无数次熟悉的心外科手术一样,他集中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切开伤口,一点点地剃去腐肉,再谨小慎微地避开脆弱鲜红、仍在坚定跳动的心脏,将带倒刺的箭簇一毫一厘地清理出来,紧接着还要清理伤口的余毒。
期间,他也需要其他助手的协助。
“热水,纱布,止血!”
“钳子!”
“镊子!”
此刻与他密切配合的是他的师兄,周闻。
周闻,字静川。是谢景行的二徒弟。
众所周知太医院首席御医——谢太医收了四位得意门生,到了太医院之后,他统一风格,擅自给徒弟改了名字。
依次是李望、周闻、张问、罗切,好一个“望、闻、问、切”简单粗暴的取名方式。
这方式,很中医。
周闻此刻望着自已的师弟张问,觉得他仿佛成了一个陌生人。
今天的张问呈现出了平日里从未有过的老成持重,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度。
他戴着棉布口罩,只露出了眉眼,头发也一丝不苟的包在了一个奇怪的帽子里,绝没有平日里的俊秀风采。
但那双低垂的眉眼还是清秀好看的。
此刻由于精神高度紧张,张问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细小的汗珠越聚越大,眼看着要往下落。
张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往日做手术,助手肯定第一时间给他擦汗了。
正打算开口喊人。
忽然有人递来了一块帕子给他把额头的汗水擦了。
张问自然而然地将头偏向手帕,并趁此机会小小喘息一口气,侧目一看,对上了周闻的脸。
“多谢二师兄。”张问淡淡道谢,接着回过头去继续手术。
三个时辰过去了,张问终于缝针完毕,因为那支箭是三角的,所以伤口呈三角状,但他的针脚细密整齐,缝的漂漂亮亮。
最后打结、剪线,收口完毕。
张问终于把针线、剪子也搁到了旁边的盘子里,那里边还有一个沾了血肉的箭簇。
“手术成功。”
张问说完这句话才惊觉自已快要虚脱,声音都有气无力。
他习惯性地摘下了口罩和手术帽,离开“手术台”。
手术后的其他善后工作丢给了同僚,张允真强撑着精神回太医院自已的宿舍洗了个澡。
他一向洁癖,每回手术之后都要疯狂洗手洗澡。否则总感觉身上沾了血腥气。
古代没有肥皂洗手液,用的是皂角,倒也清爽干净。
换好衣裳出来,看到一袭青衣的周闻。
“二师兄?”张问有点诧异。
“哦,允真今日辛苦了。我看你之前的熏香用完了,给你拿点熏香。”周闻一派悠闲自然。
张问边擦头发边回忆了一下自已脑海里残存的关于那本叫《太医很忙》的书,确实三个师兄弟中,原主跟二师兄关系比较好,而且周闻是书中难能可贵的少数直男之一。
于是他自然地伸手接过来了。
还顺便放鼻子底下闻了一下:“挺香的,这是什么味儿?”
“······”周闻沉默了,连自已惯用的香都不认得了,越发确认这个人不是张问了。
近一个月来,周闻发现了张问的种种奇怪之处,总觉得他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
尤其是面对太子重伤这件事,连师父都一筹莫展,张问竟然如同被打开了任督二脉,又是设计图纸,又是命人锻造手术工具,又是亲自操刀在自已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一场超高难度的“手术”,周闻再怎么迟钝也能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这是你惯用的降真香啊。”周闻不动声色地说道。
降真香可以入药,气味如兰似麝,有时还带着点奶味,是张问最喜欢的一味香。
“啊,我说这么熟悉呢,最近忙晕了,脑子不太清醒哈哈哈。”
张问只好打个哈哈,为了表示熟悉,还硬着头皮去把香粉倒进香炉胡乱点了起来。然后火速收拾清爽自已决定再去东宫一趟。
“怎么,大晚上了还要去东宫吗?”周闻问道。
“嗯,太子刚手术完,我不放心,这不是皇上要他儿子必须醒来吗?我去看着点,确保他能按时清醒过来!”说完就拎起一个医药箱出去了。
只不过这次张问穿的是一袭他压箱底的旧灰麻布衣服,头发扎的一丝不苟全部掖进他自制的奇怪帽子里,还戴上了一个灰色口罩,把自已的脸挡的严严实实,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
以往美貌且自知,并且特别要臭美的三师弟怎么回事?
周闻望着匆匆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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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宫女太监们经历了一场手术后,对张问刮目相看。
见他来了,客客气气地把他迎进了太子寝殿。
手术后最担心的是伤口感染,古代没有抗生素,张问自已心里也慌得很。
这几天他除了去武备司看着做手术器材,也同时到药房里命同僚配制了一些消炎药,虽然比不上抗生素,但总比之前太医院的消炎药物要可靠一些。
下午忙着动手术,完全把床上昏迷的太子当成一块死肉了。
此刻就着昏黄的灯光一看,哟,这个大雍国太子颜值还真是顶!
眉骨高、眼窝深、鼻梁挺,连紧闭的嘴唇都是那种坚毅又带点肉感的形状。
下颌线和颈部线条也清晰,耳廓也长得标准,头发还浓密。
至于身材,做手术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胸肌腹肌练得挺扎实。难怪原主半推半就的就从了。
啧啧,张问总结下来就是:可以,很完美的一具人体。
他们医科生就是有一种神奇的能力,看什么人都像是看大体老师。
(大体老师是指是?医学界对?遗体捐赠者的尊称。)
这一宿,张允真是一刻不得闲。
又是观察体温变化,又是拆换伤口的消炎药粉和重新包扎,又是给昏迷中的太子一点点地灌药汤。
因为别人他都不信任,所以自已一个人熬大夜把护士的术后护理工作全干了。
没办法,责任心太重是他刻在骨子里的职业病。
最后累的趴在太子床边就睡过去了,压根就忘记了做完事情要迅速撤离现场、避免跟太子接触的预设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