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完成的提示?
听随野这么问起,二狗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在随野死后收到来自主系统的提示。
二狗脊背一寒,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慌忙跟世界意识递交链接申请,让它打开空间壁垒。
等了好一会儿,链接申请就像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点回应。
二狗表情复杂地看向随野。
【老大,这……】
当小世界的主角自我意识成长到连世界意识都难以控制的地步时,整个小世界的运转轨迹就会完全依附于主角,世界线的变动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主角偏离剧情超过50%,就要重启小世界的原因。
眼下随野明明已经死了,却仍旧无法离开小世界的情况,以前不是没出现过。
最严重的一次是个群像修仙世界。
那时候的随野还是反派部门里垫底的小透明,扮演的是个无恶不作,人人喊打的大魔头,把那几个主角玩弄于鼓掌之中。
结果到他该领盒饭的时候,主角团七人却跟葫芦娃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莫名其妙黑化了,直接把随野困死在那个世界。
收到求救信号的局内专员费了老大劲,才把空间壁垒堪堪打开一条小缝隙。
就在他们商量着怎么把人救出来的时候,转头却看到随野踩着一众主角们的尸体站在悬崖边上。
一身红衣猎猎,身后尸山血海,漫不经心瞥来一眼。
漫天遍地的血色之中,唯独那一眼点漆如墨,摄人心魄。
刹那间,天地失色。
没人知道在随野失联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就是从那时候起,随野就像是开了挂一样,在反派部门的排名一骑绝尘,死在他手里的主角不知凡几。
但相对应的,身为他搭档的二狗,却感觉这个人似乎变得越来越冷漠,麻木,像台毫无感情的精密仪器。
从前的随野还有着打马东街过的少年意气,而不是现在这般死气沉沉,宛如埋葬了无数亡魂的深渊。
因为见过随野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二狗是真怕这种破事再发生在他头上。
他都已经从反派部门退休了,没理由再遭受这些!
…不过话说回来,主角什么的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稳住随野的情绪。
比起发癫的主角,二狗更怕随野,这位主要是真动怒了,敌我不分无差别攻击,离得最近的它估计是第一个遭殃的。
二狗紧张地看着随野,【老大,你冷静一点,我再去问问主系统,咱们肯定能走!】
所幸,它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随野垂眸看着自已越来越浅的身体,只是神色有点烦躁,但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没必要问了。”
二狗迷茫,【啊?】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吸力凭空出现,紧接着随野整个人便控制不住地向裴寒郁的方向飘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意识涣散,身体轻飘飘的随野感觉自已被人抱了起来,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他在颠簸中前行,听到了呼呼的风声,还闻到了雨水的味道。从头把他淋到脚,由上到下,由里到外,都沁染得湿漉漉。
再醒来时,入目皆是全然陌生的环境。
随野动了动身子,有点喘不上气。沉甸甸的特制锁链//铐着他的脖颈,手腕,脚腕,甚至腰上还有一圈。
随野认得这种东西,军部专门拿来关押死刑犯的,里面带着高压电跟自毁程序,除非有钥匙,否则在会暴力打开的前一刻,直接自爆。
随野转了转脖子,下巴蹭过冰凉的锁//链,身上什么没力气,但心口处的伤口却没那么疼了。
冷不丁得,一只炙热的手落在皮肤上,带着茧子的指尖轻抚着他后颈的疤。
近乎死寂的黑暗中,独属于裴寒郁的温柔嗓音响起:
“…还疼吗?”
不知道是在问他心口被一枪嘣出来的伤,还是他剜掉腺体时留下的伤。
随野没吭声,只是偏了偏头,避开裴寒郁的触碰。
没得到回答的裴寒郁沉默一瞬,手指顺势往上,摸着随野苍白的脸,凌乱的发。
“随野,你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有什么想要,都可以跟我说。”
随野嗓音发哑,没什么情绪起伏,“让我离开。”
裴寒郁抚摸到他额角手指顿了顿,不轻不重地摩挲着那朵盛放的荼靡花纹身,声音低低的。
“这个不行。”
“…那把我脖子上的东西解开。”
裴寒郁依旧拒绝。
“你太能逃了,如果不拴着你,我很怕我再一睁眼,你又不要我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随野阖上眼,语带嘲讽:“那就杀了我。”
“为什么你总想着要离开呢”,裴寒郁轻叹,“更何况,我已经杀过你一次了。”
他的视线落到随野缠满绷带的胸膛。
“那颗子弹是特制的,你死了应该有四分钟,足以骗过那帮人了…对不起,我以后都不会这么做了。”
听完裴寒郁的解释,随野依旧没反应,就像睡着了一样。
裴寒郁不再执着于得到随野的回应,上了床,侧躺在随野身侧,抓着他的右手,自我欺骗般做出十指相扣的动作。
他翻来覆去说着那些道歉的话,后来声音渐渐小了,猝不及防地,随野耳边响起了他压抑的哭声。
还在灰星,还在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的时候,裴寒郁也经常哭,但被随野调//教出来以后,每次哭得都很安静。
这一回,从裴寒郁喉中挤出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哽咽,像因为绷得太紧而断裂的珠串,从上往下落,砸在随野的耳朵里,砸得他耳廓生疼。
浓郁的雨水味道铺天盖地笼罩在这方狭小的空间,湿漉漉,粘腻腻,仿佛陷入了闷热潮湿的苦夏。
“随野…随野…随野…随野…”
裴寒郁喊着他的名字,嘴唇发颤,很轻很轻地吻了一下后颈那道狰狞的伤疤。
“对不起…对不起…”
想回到正轨,想装作无事发生。
伤疤可消除,疼痛会淡去,记忆能抹杀。
不管是用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他都会让这个人完完整整,只属于自已。
裴寒郁哭着,又笑着。
发红的眼尾仿佛喜事点燃的鞭炮燃尽过后漫山遍野铺开的红纸,更像久困笼中终得自由的怪物闪烁着的兽瞳。
一缕发扫过裴寒郁掌骨隆起的手背,他抚摸着随野额角的那朵花,喃喃着重复着一句话:
“别怕,以后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随野睁开眼。
眸底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