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虎子爹扶住差点儿摔倒的老妇人。
“啪!”苏步成狠狠给了侄女一记耳光。
苏荷本就疼痛,这一巴掌,整个脑袋都麻木了。
呆呆看着一向温和、从不疾言厉色的大伯狠厉的瞪着自已,那目光能吃人。
“荷儿!”小秦氏挤人群,抱住女儿,“你们还要怎样?欺负我们荷儿一次又一次!你们是要逼死我们母女吗?呜呜…”
“闭嘴!”苏老二喝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小秦氏只得压抑住哭声,哀哀戚戚。
“对不住!”苏步成对着村长不停道歉。
手里拿着抢回来的蜂蜜罐,竟不知该不该还,被苏荷吐了唾沫,自已都觉得恶心!
可是这一罐,少说有半斤,是村长家最贵重的东西,就这么给糟蹋了。
现场气氛凝重,村长早已见惯风雨,也被苏荷的骚操作惊呆。
一山更比一山高,见过作的,没见过这么能作的!
“算了,这蜂蜜就送与你罢!”深吸一口气,村长摆摆手。
“对不住!家宅不宁,害大娘受累!”苏步成羞愧,治家无方!
“罢了,罢了,时间不早,早些歇息,明日还要上山!”村长不想再逗留,“老婆子,走吧!”
老妇人面色难看,默不作声由儿子搀扶着离开。
好人难做,今日这忙帮的,恶心透了!
“对不起,大娘!”杜氏、韦氏一连的道歉。
老妇人看着两妯娌,“两位娘子出自何家?”
“妾身京兆杜陵杜氏(韦氏)!”杜氏、韦氏回道。
“难怪了!两位娘子有如此气度!”老妇人恍然,原来是京城望族。
不用问,那撒泼的必是寒门小户。
老妇人离开长安,蛰居岭南多年,早已断了与长安的消息。
只知杜氏、韦氏是京城望族,却不知何等显赫。
当朝宰相杜如晦便出自杜陵杜氏。
同是杜陵的韦氏更了不得,武德四年,韦珪、韦尼子堂姐妹嫁与秦王李世民,俩姐妹均寡居再嫁。
李世民登基后,封韦珪为贵妃,颇受宠爱,生一子一女。
就连她与前夫所生女儿,李世民也一视同仁的疼爱,封为定襄县主。
这些虽与杜氏、韦氏关联不大,该流放照样被流放。
但古代讲究宗族门第,即使落难,旁人想要欺负,也得掂量掂量。
一根田坎三节烂,谁知道人这一辈子最终结局是什么,更何况出自大家族的。
就说这老妇人高氏,乃北齐皇族高氏,这一生显赫过,也遭了不少罪。
富贵窝里出来的人,哪懂什么医术,都是后半生苦难生活中一点点积累出来的经验。
这些东西以前根本入不了眼,现在却是至宝。
初到岭南,老老少少一大家子,病倒一大半,为了治病和生存,不得不贱卖珍藏的典籍。
人活下来了,书卖光了。
村里三十来户人家,都是世族大家里出来的,虽穷苦、困顿,但恪守礼仪。
倒是这新来的苏家,出了个没底线的人物。
苏樱悄悄对苏伯彦说了什么,苏伯彦面色纠结,想了想还是回屋去。
“虎子!”苏伯彦追出来。
“先生!”虽未拜师,虎子已经把苏伯彦当做师长尊敬。
“这书拿去,抄完了还我。”苏伯彦把一册书递与虎子。
“先生,不可!明日我来抄便是!”虎子摸着书,好喜欢。
原来这就是书的感觉,生平第一次摸到书本,虎子晕晕乎乎,被幸运砸中,恨不能自已是这书的主人。
“拿去吧!我家里没书桌,来了你也抄不了。”
“这?”虎子看向阿翁。
村长沉默一会儿,点头道:“先生说了,你照做便是!”
书是读书人的命根子!
苏伯彦舍得拿出自已珍藏的书,是在对刚才的事表达歉意,如果不收,苏家会深感不安。
这苏家人很不错,要是没有那闹腾、不明事理的母女就完美了,可惜…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唉,谢谢先生!”虎子得了祖父允许,欢喜收下。
只是书怎么拿不动?
虎子狐疑抬头,见先生满脸的不舍,“虎子可要好好爱惜!”
“学生知晓!谨记先生教诲!必不会让书本受损!”虎子认真承诺。
苏伯彦这才慢慢松开手,像是托付孩子般,眼里尽是不舍。
虎子小心接过书,细细咂摸,不太明亮的光线下,看清楚是《论语》,边上还有一行小字,太学院印制。
这不是手抄本,而是雕刻版的印刷书籍!
装帧精美,纸张薄而韧,不可多得的好书!
“这、这…”虎子声音颤抖,“先生,你果真是太学院的?”
“嗯!”苏伯彦淡淡笑道,“可惜还有两年才毕业!”
“阿翁,阿翁,先生是太学院学子!呵呵!”虎子兴奋的把书拿与村长分享。
村长拿过书,摸着精致的雕版书,手在颤抖,多少年没摸过了,当年自家古籍不少,雕刻版的书籍更是数不胜数。
粗粝的大手轻轻抚摸着书,闻着书本散发的淡淡油墨香,那些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虎子,把书收好!明日在家好生抄书!”村长吩咐道,“纸张不够,阿翁去给你借!”
“省的,阿翁!”虎子仔细拿着书,心咚咚狂跳。
以后自已要跟先生读书了,先生是太学院的学子!
虎子心中充满动力,恨不能马上天明,他就可以抄书。
“老婆子,你也别呕了,一罐蜂蜜换一本书,值得!呵呵!”村长安慰老妻。
高氏看一眼丈夫,早在苏伯彦给虎子送书时气已经消了,这苏家终归还是懂礼数的。
只是可惜一颗耗子屎,打坏一锅汤。
“苏家郎君人不错,小郎君也很有才学,说起来,最让人欣赏的当属阿樱女娘!”村长说起对苏家的感观。
“那个瘦巴巴的女娘?”高氏想起查看苏荷的伤时,跟她说话的苏樱。
“嗯,别看她瘦,见识可不一般!”村长把这两天的事儿说与老妻听。
“哦,她说的这些真的管用?”高氏对苏樱所说的改良土壤、土壤增肥措施不置可否。
而是觉得一个十三岁、没干过农活儿,怎么可能懂这些?
种地一辈子的农户不比她更有经验?
“你呀!有用没用,待这一季小麦收了不就知晓答案?”村长乐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