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箬走到门口,忽然回头。
“冯鸾,不要再动那些无辜的人,如若不然,罪孽加深,很可能会连累张二娘。”
“到此为止吧。”
门内传来一声幽冷阴郁的回应。
“多管闲事!”
出了门,扶箬很快就用符篆寻到张二娘。
她正蹲在竹林旁哭。
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抬头擦去眼泪。
“扶妹子,让你看笑话了。”
扶箬缓缓蹲下,递了张干净帕子。
“承蒙二姐收留我感激不尽,怎么会看二姐笑话。”
张二姐接过帕子,听到扶箬这话,哭得更难受了。
“扶妹子,你不知道,我从初次遇到冯郎就知道是我高攀了。”
“人家是读书人,年纪比我还小一岁,长相俊俏,哪里能看得上我这种七八年没嫁出去的老姑娘呢。”
“可接触下来,他非但没嫌弃,反倒经常夸我能干,夸我心善,我发觉他不在意这些,他和媒婆介绍过来的人不一样,我才敢大着胆子靠近。”
扶箬和张二姐一样席地而坐,认真听她倾诉。
“他说他父母双亡,没有住处没有银钱,我不介意这些,银钱我能挣,他生的那样好看,我愿意的。”
“可他今日这一出,我一下子不知道自已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他的……”
张二娘哭得哽咽,扶箬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情之一字,重在意,妙在缘。”
“你又怎知他不是一早就钟情于你呢?”
扶箬这话落地,张二娘哭声止住。
“不过,二娘,你真的了解冯鸾吗?”
“今日他瞒你家财,明日又会瞒你什么?”
张二娘顿住,她虽然热心肠老好人,但不傻,不然馄饨铺子开不起来。
“是啊,他还瞒着我什么呢?”
张二娘不哭了,扶箬将人拉起来。
“张申也在找你,我们先回家吧,其他事回去之后再商讨。”
张二娘点点头:“也是,又让三弟担心了。”
扶箬一路边走边聊家常,随口问道:“二娘还有个小妹?”
“是,小妹已出嫁三四年了。”
“那小妹今年岂不是也年近双十?”
张二娘:“十九。”
“她都十九了,三弟今年二十有一了,寻常这个年纪的男子早该成婚了。”
“唉,要不是迟迟找不到人家,三弟也不会一直拖着。”
她们回到家中不久,张申也从外面回来。
冯鸾不知道和张二娘解释了什么,两人关着房门聊了近一个时辰。
扶箬想探听,连着两次被阻拦。
最后只能试图从张二娘那打探些消息。
但毫无收获。
不过张二娘还是将婚事推迟了。
下午的时候,张二娘看着满院子东西嫌挤得慌。
让张申把东西先抬一半,放置在隔壁邻居家中的空房里。
冯鸾想要帮忙,张二娘也没说同不同意,他便主动在小舅子面前表现,替张申把活全干了。
眼见东西被送到隔壁一半,张二娘也不准备白占人家地方。
她找到扶箬:“扶妹子,你瞧着面善,这事儿只得你来。”
“什么事?”扶箬好奇。
张二娘递给她一个盖着花布的篮子,里面放了两吊钱还有不少花饽饽。
“你送去隔壁钱二奶奶家,她年纪大了,脑子糊涂,容易记忆混乱,所以不怎么喜欢见人。”
“你把东西放下走就成,她要是说些糊涂话,你就当没听到。”
扶箬拎着篮子,去了隔壁。
和张二娘家差不多布局的宅子,只是院子里长了不少野草,无人打理。
扶箬一踏进屋子里,压抑阴暗迎面扑过来。
老太太背对着她,坐在堂屋角落里。
“钱家奶奶,这是张二娘送的谢礼。”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但并不耳背。
她没回头,苍老衰弱的声音像是在锯木头。
“你是谁?”
“你不是张家小妹。”
扶箬将东西放下:“我姓扶,是来城里投奔亲戚的,在张二姐家里借宿几日。”
老太太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站起来。
她满头银丝,瘦弱干巴,每走一步都在打哆嗦。
扶箬都怕老太太摔在地上起不来。
她走上前想扶一把。
老太太挥手:“不用,老婆子我自已能走。”
那双昏黄布满胬肉的眼睛打量扶箬片刻,最后目光定定落到她腰间。
“小丫头年纪不大,嘴里倒是没句实话。”
扶箬顺着那道目光低头望向腰间,心中一颤。
是入城时平白无故出现在她腰间的户籍牌子。
她明明记得到馄饨铺子就摘了。
扶箬试图摘下来,却发现拿下来几息间就会重新出现。
扶箬很怀疑张家姐弟都知道她说了谎。
好在,现在她已经锁定冯鸾,不影响她的计划。
老太太自已慢慢挪到桌边,她将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二娘那丫头心善,你们这些人就喜欢骗她。”
“要不是她没了父母,家里又没个男丁,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老太太将篮子推给扶箬:“拿回去吧,替我谢谢那丫头。”
扶箬再回到张家,手时不时在牌子上拨动。
她思来想去,准备找到张二姐坦白部分事实,顺带再试探一下。
结果还不等她进屋子就被冯鸾拦下。
冯鸾看她的眼神格外不善,恨不得生生活剐了她。
“是你和梅娘说了什么?”
扶箬抬眸,直视那双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黄色眼睛。
“是你自已隐瞒她在先。”
“另外,多行不义自毙自!”
扶箬指着头顶的天:“若是天黑前你不停止这场迫害,我一定会动手。”
“到时,你就彻底见不到她了。”
“你威胁我?”冯鸾眼瞳中属于妖类的野性与凶悍一览无余。
他诡异阴森地转了一大圈脑袋,从背后望着扶箬。
“咱们走着瞧!”
“谁若阻止我与梅娘的姻缘,杀无赦!”
“冥顽不灵!”扶箬留下一句话离开。
这妖鬼妖性未除,绝不是张二娘良配!
她不反对人妖恋,但反对性情乖张不稳定的妖。
傍晚,天色彻底暗淡。
梦境仍在持续。
夜幕下,月明星稀,时不时有鸦雀叫声。
叫声越来越频繁尖利,透着烦躁。
扶箬寻到根源,盯着树梢,那几只鸦雀叫得愈发起劲,还挑衅地抖了抖翅膀。
扶箬无声收回目光,朝着夜空放出一枚明灯符。
“你在做什么?”
冯鸾忽然出现在她背后,目光森寒。
老白和黑九收到信号,立即翻墙进来。
瞧见他们,冯鸾哪能不知道,他这是早有埋伏。
不待扶箬说些什么,他双手在空中一抖,十根白皙纤长的指头变成黄黑利爪。
利爪裹挟残暴杀气,直指扶箬咽喉。
扶箬闪身躲开,朝着张二娘房中扔了张隔离符篆。
“符篆?”
“你是道士?”
冯鸾摇头:“不,你不像,你身上有股怪异气息。”
扶箬甩出三道符篆,半空燃烧后变成三把寒光熠熠的剑。
剑气凛冽,试图直取冯鸾头颅。
老白和黑九一左一右配合攻击,让冯鸾抽不出身。
“魂力?”
“你们俩是鬼修?”
“你们到底什么身份?”
冯鸾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光,他朝天发出尖戾叫声。
一瞬间,冯鸾周身燃起铺天盖地的火焰。
火焰聚拢,一只形状模糊的大鸟自他身后起飞,吞掉最前方的一把剑。
紧接着,火鸟一翅膀掀飞了第二把剑。
冯鸾冷哼一声,刚想故技重施,第三把剑却忽然自已消散。
再出现就是在他背后。
火鸟右翼被刺穿,冯鸾右侧手臂突然绽开大片血花。
他朝着地上吐了口血。
扶箬立即趁此机会又甩出十几道符篆将冯鸾团团围住。
冯鸾死死盯着她,眼里满是恨意与不甘。
扶箬看着这么轻易被困在符篆中央的冯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实力这么弱?”
“为什么不用阵法?”
冯鸾眯着如山鹰锐利的眸:“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从来不会什么阵法。”
扶箬神色诧异,闪到他身前。
“你说什么?你不会用阵法?”
扶箬呆滞,她心底有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