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池塘,吹皱一池绿水。
水面接天莲叶簌簌,几朵红莲高翘,迎风摇摆。
如此美景,扶箬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她半飘着坐在荷叶上,朝着红莲招了招手,几朵红莲争先恐后地往前伸脑袋。
随手摘了一朵,扶箬拍了拍花瓣,往池塘底下看了一眼,长长叹出一口气。
无语望天。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呢?
魂穿了,但真的只有魂啊!
三年前,扶箬一睁眼就是在池塘里,胸口憋闷到要爆炸,还不等她控制身体挣扎一下,身体就坠在无边淤泥里。
然后她就直接飘了出来……
现在她是一只活了三年的小鬼。
这三年,经过她不断研究和努力,已经可以走出池塘,在村子里溜达。
同时,魂体也在缓慢的变强,之前什么都干不了,虚无缥缈,现在可以稍微控制一点魂力触碰东西。
扶箬揪着手上的荷花瓣,望着傍晚的夕阳,刚想再自怨自艾一会,突然发现前方有个身影正跌跌撞撞跑过来。
小姑娘哭的双眼通红,边跑边抽噎,上气不接下气。
身后还跟着不少追过来的村民。
“兰丫头,你停下!”
方兰跑到池塘边,望着那些人,满眼绝望和愤恨。
“我没偷人!”
“那夜是赖子三突然翻进家里,我誓死不从没让他得手,他转头就跑出去污蔑我。”
“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你一个地痞流氓的话,也不愿相信我是清白的呢?”
走在前面的是六叔公:“兰丫头,我们相信没用,隔壁村不信啊。”
“你先别冲动,既然你是清白的,退婚了就退婚了,回头我们去镇上找个婆子,婆子验完了咱也就彻底清白了,之后重新找一户人家。”
找婆子,她凭什么要受这番凌辱?
“哈哈哈哈--”方兰眼里的泪止不住得流,笑得疯狂。
她指着所有人,忿忿道:“说到底,你们也还是不信。”
“都不信我!”
她扑通一下跪在池边,撕心裂肺呼喊。
“天地为证,我方兰今日以死自证清白!”
“求您保佑我死后魂魄化为厉鬼,让我亲自去找那奸人报仇索命!”
“我宁愿此后生生世世在地狱受熬煎!”
说完方兰一头扎进池塘里。
扶箬刚才和这姑娘距离不远还正对着,她能感觉到她身上冲天的恨意和不公。
见人真跳下去,她连忙下水查看。
她以前在村子乱晃的时候见过方兰,是个勤快本分的姑娘,只可惜家里没什么长辈撑腰。
方兰噗通一声砸进去,水花四溅,打在众人脸上,阴冷的气息让人不禁打了个颤。
清醒过来,六叔公喊人:“救人!快下水救人!”
他身旁几个人听后下意识往后靠了靠,不敢下水。
“六叔公,这池塘……邪的很!”
“从三年前起就一年四季都冷飕飕的,现在六月的天水都不温乎。”
“是啊……”
六叔公气得直摔拐杖:“你们,你们不下去我自已下!”
怕他一把身子骨还下水,几个汉子也都不再推脱,往水下跳。
淡淡碧水中,方兰被完全放弃挣扎,睁着眼睛不停吐气,加速死亡进程。
扶箬刚准备抬手将人拖上去,想到现在自已算是阴寒之物,她朝着方兰努力放出一丝将阴寒压抑的魂力。
胸腔里的气息吐尽,方兰缓缓闭眼等待死亡。
身下传来一阵轻飘飘的力,但却将她瞬间推到水面。
紧接着,周围传来阵阵抽气声,还有慌乱后退的动静。
“咳咳咳--”
方兰吐出两口水,偏头,只看到那些人像是见鬼了一样看自已。
扶箬飘在一旁,努力维持这丝魂力把人抬到池塘边。
水下几个人正殷切寻找着,一抬眼发现人在自已头上飘着。
“邪祟!”
“有邪祟来了!”
霎那间,几人在水里一阵乱扑通,拼命往池塘边游。
扶箬看了一眼须臾间跑到离这岸边几百米外不敢靠近的村民,摇摇头。
这世道不好,邪魔当道,鬼祟乱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在邪祟手下。
村民们确实过得不易。
反倒是自已这个当鬼的,有了些不寻常的手段。
扶箬准备飘走,视线不经意瞥到躺在地上神色呆滞还没反应过来的方兰,将手中的红莲放到她身前。
她飘回池塘底下的时候,只听到一句。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花自古高洁,兰丫头投塘不死,红莲凭空出现,是上天在告诉我们那丫头是清白的!”
六叔公年轻的时候读过几日私塾,识文断字,在村子里地位又高,他这话一出来,众人自然是深信不疑。
瞬间,原本对方兰还有几丝怀疑的人也都放下成见。
方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地上那朵红莲,滚烫的泪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她捧起那朵花瓣好像缺了几片的红莲,珍重地抱在怀里。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神,真的能听到她那满腔委屈,看到她满眼血泪,为她洗刷冤屈。
……
大概是以往的扶箬太过安静,这是第一次弄出动静。
往日大家只是感觉那池塘有些不同,方兰跳池被从水里送出来一事,一夜之间传的十里八村都知道了。
偶尔有人路过的时候会远远朝着池塘看一眼,但依旧没人敢靠近。
除了方兰。
小丫头被救回来之后,时不时就会托人从镇子上带些香烛元宝,在池塘边烧给她。
似乎真的把她这个孤魂野鬼当做哪路神仙。
方兰放下篮子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她将纸钱和金元宝放入之前简单垒出来的石头堆里,边烧边说。
“我那个退婚了的未婚夫昨日又去了家里,找我赔礼道歉,说是婚约可以继续。”
扶箬从水里飘出来,坐在莲叶上听八卦。
“张元那个人,其实也不算太糟糕,往日对我还算不错,退婚一事他确实做的不地道。”
“但这事是他父母以死相逼让他办的,孝这个字压下来,太重太重。”
“所以他赔礼道歉后我原谅了。”
扶箬在水里浅浅拨弄小鱼儿的手顿住,抬头看向方兰。
这姑娘不会要继续婚约吧?